如是(gl)-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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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晚箫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迎上了立在府门前久候多时的定王府主簿徐枫。
“云将军,快请,王爷已设宴等候多时了。”
云晚箫应了一声,抬眼瞧了瞧天色,分明才是清晨,这府宴便已开席,看来定王爷倒也心急得很。
李益跳下了马来,看着云晚箫踏入了定王府,脸上浮起一抹喜色。
“李公子,请。”卫士长的声音忽然响起,李益点点头,跟着卫士长一起进了定王府。
王孙庭院,富丽堂皇。
定王李侗手掌长安三万禁军兵权,是近几年病殁的张太后之子,当今天子李豫的十三弟,长安府邸自然华丽得让人流连忘返,亭台楼阁,起伏不绝,沐浴在晨曦之中,竟让人觉得有些怔然,以为是到了皇宫御花园。
放眼当今天下,敢如此建造王府的,除了他定王李侗外,只怕再无第二人。
云晚箫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当初潼关之战,不过是定王与天子之间的一场对弈,定王刻意发兵不援,只为了囤积兵力,静观李豫是否能杀入长安。
若是潼关不破,他定王可以收拾李豫残局,在张太后的支持下称帝为皇,只是他没想到,区区三千商州子弟兵,竟能浴血冲破长安,坏了他的一盘棋。
若是定王可以早些发兵,或许爹爹也不会战死,三千商州子弟兵,又岂会所剩无几?
尉迟大哥更不会命殒沙场!
想到这些,云晚箫心伤之余,不免暗暗心惊,当日若没有查出商州刺史李克是定王这边的暗子,她云晚箫在商州的安定日子定然也长不了。
霍小玉悄然捕捉到了云晚箫脸上的情绪变化,虽不知为何她会如此,但是刚离医馆之时,小玉明白,云晚箫是不愿赴宴的。
自古宴无好宴,更何况是官场之宴……
霍小玉轻轻地打了一下云晚箫的手背,“云将军,小玉忽然想到了一句诗。”
云晚箫咳了咳,“可是‘一如侯门深似海?’”
“云将军果然厉害。”霍小玉轻笑一声,转身瞧了瞧来时的路,“你瞧,这来时路果然看不到尽头了。”
云晚箫涩然一笑,“答应你的,我定会做到。”
“将军答应了小玉许多事,这最该做的一件便是安心瞧小玉献艺。”霍小玉说得舒缓,其实自己也有些惮意,这戏若是做不好,只怕当真是回不去了。
云晚箫沉声道:“霍姑娘,你当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姑娘。”
霍小玉笑道:“云将军身上不也有令小玉猜不透的地方?”
云晚箫冷脸道:“霍姑娘,你想管的事,未免太多了些。”
霍小玉知道眼前的将军又开始以刺相向,只是轻笑两声,也不答话,走了一会儿,便瞧见了早已设好的酒宴。
定王李侗不过二十五左右的年纪,高戴紫金冠,身穿紫蟒袍,此刻安静地坐在主座之上,淡然看着主簿徐枫引着云晚箫与霍小玉入了席。
他……竟然会在这里?
今日宴席不止云晚箫一人赴宴,早有两名朝廷官员在席中就座,除了霍小玉认识的秦晟与王永外,还有一位不着官服的黄衫豪士坐在云晚箫左侧,正是她梦中威逼李益来见她的黄衫豪士。
原来……果真不是梦……
霍小玉又一次肯定了那梦中曾经的一切,心底隐隐响起了那首黄衫豪士念的诗。
浮生多哀怨,如是惹尘埃。
夜阑梦回后,回踏当年来。
“我……当真是再世为人么?”霍小玉暗暗自问,脸色有些苍白。
那黄衫豪士似是听见了小玉的心声,含笑侧脸对着小玉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竟然识得她!
霍小玉大惊,或许,能问他一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晚箫觉察到了右边霍小玉的异样,侧脸问道:“霍姑娘?”
霍小玉定了定神,强笑道:“我没事。”
云晚箫沿着她的眸光瞧去,对上了黄衫豪士饶有深意的目光,以为是他对霍小玉起了意,当即冷声道:“这位公子,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黄衫豪士哈哈一笑,“云将军所言极是,确实是在下失礼了。”
“想不到两位一见如故啊。”定王李侗从座上站了起来,微微示意案几边的丫鬟给在座宾客斟满酒,“李进士也入席吧。”
“谢王爷。”李益端身作揖一拜,坐到了云晚箫对面。
酒香扑面而来,是多年的纯酿,定是上好的美酒。只是,这美酒中的香味,对云晚箫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
噬心香!遇酒便化夺命毒!
云晚箫脸上不敢显出惊色,执起杯来,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这酒若是喝了,或许就是催命的毒药,若是不喝,商州之局就明摆是她云晚箫所为,一样是死!
黄衫豪士一饮而尽,笑然问向云晚箫,“云将军,这美酒当前,难道腹中酒虫不馋么?”
“咳咳,我只是身子不适,不惯清晨喝烈酒。”云晚箫轻咳了几声,知道这酒是怎样也磨不过去,只能举杯敬向李侗,“定王殿下,多谢今日邀约,末将身子不适,就小饮一杯,还请殿下海涵。”
可是手中酒杯还移到唇边,便被身边的霍小玉夺了去,一饮而尽。
这黄衫豪士当初可以让她再世为人,他敢喝之酒,就算云晚箫不敢喝,她霍小玉也敢喝。
“你……”云晚箫惊白了脸,“你……放肆!”声音一颤,竟有一丝担忧缠绕话音之中。
霍小玉,你这样不是存心送死么?这句冲到嘴边的话,只能死死留在喉间,不敢道出。
霍小玉咯咯一笑,“云将军身子不适,还是少喝一些好,这劝酒之事,自当由我这种风尘女子来做,不是么?”说完,霍小玉放下手中酒杯,歉然对着李侗福身道,“小玉自知失礼,不如让小玉献舞一曲,博王爷一笑,权当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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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金蝉脱壳上
李侗拍掌三声,脸上非但没有不悦之色,反倒是笑得欢快,“长安霍小玉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李进士与云将军会为姑娘倾倒。”
霍小玉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瞧着李侗的眉眼,“王爷的意思是准了?”
李侗大笑道:“能有幸见佳人一舞,岂有不准之理?”
霍小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小玉斗胆,求王爷赏小玉一件乐器,容小玉准备片刻。”
李侗点头应允,“徐主簿,带霍姑娘去府中乐坊挑一件称心乐器,速去速回。”
“诺,王爷。”徐枫应声低头,恭敬的对着霍小玉笑道,“霍姑娘,这边请。”
“有劳了。”霍小玉福身一拜,饶有深意地对着云晚箫眨了下眼,“云将军可不许贪杯,若是伤了身子,小玉这心里可不好过。”声音含娇,娇媚得让人难以抗拒,又心酥万分。
座上的秦晟与王永互看了一眼,暗暗咬牙,只因为轻信流言错过了几日,这霍姑娘竟与这病秧子走如此近,当真让人觉得憋闷!
李益冷脸接连喝了好几杯酒,不甘地紧紧盯着霍小玉,直到霍小玉跟着徐枫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悻悻然转过脸来,阴沉的眸光中暗藏了些许失落。
云晚箫听得别扭,霍小玉之言,直接指明了两人亲近的关系,只得干咳了两声,含糊地应了一声,殊不知脸颊已隐隐升温,淡淡的染了一抹霞色。
“云将军,今日本王设宴邀请,一来是景仰将军多时,想与将军结识,”李侗看了一眼李益,“二来,你是能守疆之将,李进士又是能治世之臣,你们二人若是能齐心拱卫我大唐山河,便是大唐之福,若是为了一介风尘女子,水火不容,可就是大唐之祸了。”
云晚箫冷笑了一声,抱拳道:“王爷言重了。保卫大唐是末将之责,窈窕淑女,亦是君子好逑,一个是公,一个是私,两者并不相悖。况且,霍姑娘是好姑娘,自会招来一些狂蜂浪蝶,王爷岂能将‘祸水’之名强加在她身上?”
李侗着了云晚箫话中的暗刺,笑容淡了一分,“难道是本王说错了?”
云晚箫起身恭敬地一拜,“末将只是一介武夫,说不来什么漂亮话,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这一回,是云将军你言重了。”李侗下了云晚箫给的台阶,笑然举杯敬向众人,“来,本王敬诸位才俊一杯!”
黄衫客执杯起身,敬向李侗,“王爷,请。”说完,眯眼看了一眼身边面有迟疑之色的云晚箫,“云将军,既然身子不适,就随意小酌便是,请。”
他究竟是什么人?
云晚箫看不分明眼前的局势,黄衫客都说了小酌,这酒若是一口不喝,定王又岂会不起疑心?云晚箫低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酒盅,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霍小玉尚且不怕,同是女子的她又怎能害怕,平白被霍小玉给比下去了?云晚箫举起杯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味呛得她不禁发出一串咳嗽,烧得她的心口隐隐作痛,不知是当中的噬心香灼人,还是酒烈灼人?
“李进士,请。”黄衫客笑了笑,举杯敬向了李益。
“先生,请。”李益同样果断地饮下了这杯酒,紧紧盯着云晚箫上脸的酒晕,冷笑道,“云将军原来酒量如此浅薄,小小一杯便上了脸,呵呵。”
秦晟附声道:“李公子有所不知,云将军是自小寄养在庵堂中的男儿,从小便是清心寡欲,这酒自然喝得少,哪像你我这些男儿,血气方刚,饮个数十杯也无妨。”
王永大笑道:“你们瞧,云将军酒晕上脸,可真像美人儿。”
云晚箫听得刺耳,冷笑道:“晚箫确实酒量不如人,”声音一顿,云晚箫话音中多了几丝傲意,“太平之下的蠹虫,哪知太平得来不易,晚箫岂能与蠹虫比酒量?”
“你!”王永当先拍桌而起,边上的秦晟急忙揪了揪他的衣角,“这里可是王府,你不要酒劲上来了,就忘了身份!”
李益悄然看了一眼李侗,瞧他一脸悠然笑意,显然只想静坐看戏。还以为找了定王,定会从云晚箫手中夺回霍小玉,怎知道定王似是默认了云晚箫与霍小玉,此刻半句不提云晚箫强掳霍小玉之事,他又不能开口提示一二,只能压了压火气,摇头冷嗤一声,默然饮了一杯酒,心却憋得生疼。
“叮铃!”
一瞬间的沉默,被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就好像沉寂的荒漠中忽然瞧见了绿洲一角,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在座众人的视线。
只见霍小玉臂上缠了一抹白绫,白绫两端系了两枚铜钱,随着霍小玉的翩舞,总是巧妙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声响就好像在隐隐击打节拍。
云晚箫怔了一下,望向此时舞上歌台的霍小玉,恰好撞上了她带着三分娇媚的目光,慌然低头避开的瞬间,不免心头多了一丝了然。
原来她索要两枚铜钱,只是为了今日献舞……
成双成对……云晚箫啊云晚箫,你怎能生出这等不该有的绮念?
云晚箫暗骂了自己一句,心头多了一分释然,却又添了一抹莫名的淡淡失落。
霍小玉瞧见了云晚箫阵红阵白的脸色,悄然一笑,足尖点地,接连旋舞,好似一朵盛放的梨花,从陌上开到陌下,在晨曦之中,美得让人心酥。
秦晟的目光深了几分,多了一丝欲念,这样的美人岂能让云晚箫给白白占了去?
王永心中的盘算也不比秦晟少,此刻满心满眼皆是歌台上的雪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