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风沐雨共朝夕-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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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深吸口气，抿紧唇既不敢再谏，亦不敢应承。低垂着头，额上渗出丝丝细汗，玉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迟疑间对李治反倒更多了不满。耳边只听着锦被猛然掀开的声音，再抬眸，李治已然坐了起来。宽厚的手掌猛然挑起婉儿下颌，“哼，天后如此严苛的人，手下竟有你这般不懂规矩的侍女？”
“奴婢不敢，陛下言重了。”
婉儿话音未落，便觉得脖颈间骤然一紧，李治紧紧扼住婉儿纤长的脖颈，一双眼睛紧紧逼视着婉儿，“果然生得好模样，让朕都心动了。”
上官婉儿眸光骤然紧锁，惊愕的看着李治不知是恨是怜的眼神，攥紧了手抑制下反抗的动作，倔强的回望李治，银牙紧咬。李治看着上官婉儿的表情，眸底深深浮现起上官仪的背影，同样的倔强决绝……李治心底兀自叹息，缓缓松开上官婉儿的脖子，婉儿猛烈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心神未定。
“你起来吧。”
“谢陛下。”上官婉儿艰难的回应着，盈盈起身看着面无表情的李治，婉儿对这位天皇有了新的考量，“这个天皇心思之沉，疑思之多，决不再天后之下。恐怕当年太子之位争夺，也用了不少心思！”
耳边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婉儿收回沉思欲要相迎。却不料李治霍然从背后拥住了婉儿的温香软玉。上官婉儿猛然一颤，心坠入深渊冰凉彻骨。再顾不得天皇的身份，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天皇的怀抱。万没料到，尚在病中休养的李治竟然力气大的骇人。
“陛下……”天后刚一踏入寝宫，映入眼帘的场景令天后的声音戛然而止。云曦等人纷纷识趣退下。天后攥紧手看着眼前一幕，眯起的凤目满是杀意。
被故作尴尬的李治放开的婉儿，慌乱的整理着衣衫看向天后，心中早已懊恼不已。如此场面，到底要发生多少次？李贤、李显、李治！这父子三人究竟想要怎样？婉儿心中充满了愤怒却不敢发作，咬紧下唇呆呆立在地上进退不得。
天后整理好心情，怨愤的看了看丈夫，又爱怜的看了看婉儿，这才轻道，“婉儿，你先退下。”
“天后，婉儿……”
“退下！”
被天后断喝阻拦，婉儿张张口欲要说什么，终是作罢。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天后，何必生气呢？不过是个宫女，朕又……”
“云曦，侍奉本宫宽衣。”对丈夫的话天后选择直接无视，只抬高了声音唤道。
云曦匆匆进殿，上前为天后更换后宫便服。待一切收拾停当，天后正要用膳，便被李治叫住了。天后心中明了，却还是疑惑莫名的转身望向李治，“陛下？”
“朕有事要和天后商量。”
“不知陛下尚有何事？”天后挥挥手见云曦施礼退出，这才转身坐回椅子上，“陛下有事尽管吩咐吧。”
“这个上官婉儿，朕喜欢的紧，不知天后可能割爱？”
天后纤指优雅的把玩着腕上一只上等和田玉镯，透亮晶莹的玉身散发着淡淡的冷凝之气。大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天后嘴角却始终噙着温暖的弧度。
“天后意下如何？”
“陛下身体尚需将养，夫妻之事眼下还是没有的好。”天后盈盈起身，华美的衣裙随风摇曳，“陛下身体关乎江山社稷，何况婉儿一直替臣妾打理后宫，委实缺少不得。”
“媚娘的意思，是要……”
“臣妾有些饿了，陛下也刚醒，臣妾先让他们把早膳送来，待用了膳，再行商议吧。”言罢，天后踱出了寝宫。李治含笑看着天后拂袖而去，心下对上官婉儿的价值，有了新的思索。
“天后，您还没用膳呢？”云曦看着天后径直步向书房，面色冷的可怕，转首看看上官婉儿，见婉儿冲自己摇头示意，这才小心翼翼提醒道。
“先给天皇把早膳送去。”
上官婉儿看着天后独自步入书房，犹豫着是否该跟进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紫璃拉住婉儿的胳膊压低声嗔斥。
“关我什……”婉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再说下去，天后之前的叮嘱再次浮现，“怎么都觉得，这么别扭！”
“喂，喂，我跟你说话呢，婉儿，上官婉儿！”紫璃最后稍稍提高了声音叫着婉儿，才将陷入沉思的婉儿拉了回来，“你想什么呢？”
“嗯，没想什么。”婉儿佯作轻松的笑笑，撩开纱帐踱进书房。映入眼帘的一幕，要婉儿再次收回脚步，呆呆立在门口不知进退，心中喃喃唤道，“天后……”
天后负手默立于大殿正中央，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大殿上那金灿灿的凤椅鸾座，皱紧的峨眉与攥成拳的双手诉说着心中的百转千回。天后眸中闪过几许泪光，扬起苦涩笑靥，面上线条却异常严肃坚定，“再赌这一局！”心，一旦做出决定，天后紧张的情绪与矛盾的心结顿时缓解，深深呼出口气，才猛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似是料定了系谁，扬起柔暖笑靥转身看向对方。
“天后……”婉儿心中包含委屈却不知如何倾吐，天后刚刚内心深处的彷徨挣扎，不知为何，婉儿似乎感同身受。
天后浅笑着伸手，婉儿稍稍松一口气，纤指搭上天后温软有力的手，被天后紧紧攥在手心。天后将婉儿拥在怀里，玉手轻抚着婉儿的背，揉抚着丰厚的发丝，那样爱不释手的温度……
“天后，婉儿……”
“婉儿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天后怎会不知，聪慧如婉儿，连前途无量的贤儿都不曾理会，又怎么会去理会命在旦夕的天皇？这点伎俩自是不足以令二人心生嫌隙。可天皇接下来会走在哪一步棋，连天后都难预料。
“天后去用膳吧？多少吃点。”
“没什么胃口，不吃了。”
“可是……”
“你还真是婆婆妈妈的。”天后娇嗔着，坐回凤椅威严的拂了拂袖，“自从天皇服食饵药至今，朝中大事不断。河南河北两地也是大水频发，唯有阿史那伏念及温傅等人被斩还算喜讯。天皇，怕也是日薄西山了。”
“之前太子妃诞下麟儿，立为皇太孙，不也是喜讯？”
“喜讯？那要看对谁！”天后冷笑，斜睨了婉儿一眼轻叱道，“在我面前，别说这些虚的。”
“呃，是，婉儿知道了。”婉儿抿抿唇，亲煮了茶递在天后手边，“眼下关内大旱，日色如赭，百官人心惶惶，恐非吉兆。”
“这也是我发愁的。”天后轻叹着抿了口茶，“婉儿在东都时日不算短，亦曾外出游玩，以为如何？”
“东都眼下新贵云集，又处于南北大贯通的永济渠与通济渠、邗沟、江南河漕运的中心，尚有含嘉仓、回洛仓、河阳仓、兴洛仓、常平仓等重要仓储聚集，无论水、陆交通都极其便利，为灾年赈济亦或丰年赋税收缴，都提供了极大便利，省去不少人工物资的浪费。由于水陆交通通畅，更令各民族于此聚居，无论从经济、政治、军事、外交哪一方面着手，都占据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婉儿一针见血。”天后异常满意的含笑颔首，“这些年我努力经营洛阳，这些便是重要原因。长安尽管眼下是政治经济的中心，然而水路交通不便，尽管汇聚了相当的有利因素，却远不及洛阳来的重要。何况于我，长安毕竟是皇族聚居之地，他们在此地日渐做大，于很多改革都有不便。洛阳，才该是眼下发展的重中之重。”
“难怪！”上官婉儿似乎了然了天后对未来的规划，心中升腾起一幅辽阔恢弘的蓝图来。
“只是，眼下有个很大的问题！”
“嗯？”天后突如其来的转折，要婉儿眸光一紧。
“天皇的心思，怕还局限在了李唐江山上。”
“这本也无可厚非。”婉儿抿唇点点头，望着天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不详。鼓足勇气跪在天后脚边，抚上天后的腿轻道，“天后如有吩咐，尽管说便是。天后该明了婉儿对天后的心，只要能做的，婉儿定尽全力。”
“婉儿……”天后喃喃念着婉儿的名字，尽量舒缓身心握紧婉儿的手，“天皇心思深沉，当下更与我心生隔阂，某些事，我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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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天皇心思深沉，究竟对偶棉家地小婉儿会有虾米企图嘞？还有天后，兜了一个大圈子，到底想要小婉儿做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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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权博弈
“天后……”婉儿有些后怕，紧了紧天后的手，“您，直说行吗？婉儿不想去猜您的心思。”
“天皇希望，你能过去侍奉。”
“不！”上官婉儿瞬间夺回手，豁然起身，咬紧唇凝视着天后惊诧的表情，咬咬牙背转过身去。
“天皇不会把你怎样的，这一点我有信心。”天后起身拥住婉儿颤抖的娇躯，心疼的揽着柳腰，兰气幽幽喷洒在婉儿耳畔，“他不是贤儿，就算他有心，恐怕也无力！”
“您到底把婉儿当成了什么？”
天后诧异的望向奋力挣脱自己怀抱逼视自己的婉儿，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从没见婉儿发这么大的脾气，那倔强决绝的眼神……天后不禁打了个冷战，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天后当然不会希望丈夫和婉儿之间有什么，可眼下能够忠于自己，又能敏锐洞察人心的，非婉儿莫属。天后在李治身边固然安插有耳目，否则也无法在当年废后之事上从被动转为主动，然而那些人，查探到天皇已经说明的事情自然容易，可若是想知道天皇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就……正好天皇想要婉儿去侍奉，天后尽管无法猜透李治真正的想法，但李治能走的几步棋，还是可以看出大概的，所以天后才想要搏这一回。
可如今婉儿如此过激的反应，还是让天后犹豫了。若是自己逼迫过紧，恐怕会适得其反！天后抿抿唇，定定的看了婉儿半晌，重回凤椅落座，心中衡量起得失。
婉儿看着天后沉默下来陷入深深冥思，意识到自己失礼，咬咬唇想说什么，却又彷徨无措，酸楚痛苦的心阵阵绞起。婉儿垂首侍立，一言不发。
“婉儿拟诏吧，四月初三，巡幸东都。太子留守京师，留刘仁轨、裴炎、薛元超等人辅弼。”
“是。”婉儿颤抖声音答应下来，却料不准天后心思，“眼下关中饥馑，扈从人员……”
“减少扈从兵，其他照旧。”
“是。”上官婉儿终于镇定下来，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拟草诏书。
天后默然凝视着婉儿尚未抚平的秀眉，叹息着靠在凤椅上，“天皇若直接下诏，我也只得遵从了。”
上官婉儿顿下行云流水的笔，愕然回望天后一张疲惫无奈的脸，酸痛涌上胸口，泪水盈溢眼眶。模糊的视线再次回到手边的诏书，提笔勉强稳住颤抖的手，咬紧唇逐字写了开去。
“天后，婉儿，不该任性的。”
垂眸看向跪在脚边的婉儿，爱怜的摇摇头，温婉轻柔的擦去婉儿唇上的血珠，认真看向婉儿，“与其等天皇降诏，不如我先应承。婉儿，你该明白我的为难。何况于我，这也不算坏事。”
上官婉儿迎上天后坚定的眸，心中一阵哆嗦，银牙紧咬，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忍勉强。此事，就此作罢。陛下那边，我尽量解释。”
苦涩的心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