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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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祖父……很抱歉,为了政权的稳固,皇后只得为陛下做出这般艰难的决定,成王败寇就是如此。倘若是你的祖父赢得了胜利,你以为他会不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凭什么替她说话,你为何要替她说话?你们这样苟且的关系,对得起乐平公主么!倘若公主知道……”
“公主蕙质兰心,她又岂会不知。”杨笑澜苦笑道。
一语既出,只觉殿内三道目光都向她望来,尉迟敏儿说得难听,雨娘的眼光里带着责怪,独孤皇后则充满了惊疑,她看着独孤皇后,露出温和之色,微微一笑,坦然道:“公主也知,早在与她相识之前,笑澜就已对皇后心生爱慕。笑澜对皇后,一片赤诚,并无半分苟且之意。故而纵使无可奈何,公主会理解笑澜的心意。”
“你们……”这番话实出尉迟敏儿的意料,她没有想到,杨笑澜竟坦荡至此。
听得笑澜的真情流露,独孤皇后心下震动之余也觉酸楚,转过头来对着尉迟敏儿冷冷说道:“后宫之内,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该如何教训你才是呢?”冰寒之色凝在眼眸之中,“雨娘,令,杖毙。”
雨娘一惊,道:“是。”
尉迟敏儿一张如花娇颜,立时血色全无。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一十三回谪官
寝殿外的青石板上;血流了一地,待内侍清理过后;石缝间仍有一道血痕,似是暗示着方才有一个年轻的生命香消玉殒。
杨坚身边的宦官韦公公来报;说杨坚在武德殿听说尉迟敏儿被杖毙一事,拂袖而起;负气出走;左右仆射闻讯急追陛下一路而去。
“知道了,若有陛下的信息;韦公公请即时告知本宫。”
语调中满是疲惫;可独孤皇后仍旧昂然抬首;背影倔强。
斜着身子靠在皇后寝殿内柱子上的杨笑澜却只觉得;此刻尽显骄傲的皇后身上是说不出的脆弱。皇后的部分软肋;还是给尉迟敏儿道出了,她还真是不知那样怯生生又看似弱弱的尉迟敏儿居然爆发的如此惊人,不惜勾引杨坚来打击报复皇后,为着家仇,为着私情。
对于尉迟敏儿的情意,她略感抱歉,但她的所有心神早在很久之前就已被师姐、皇后、公主、子衿、冼朝占尽,她本就是个迟钝的人,若不是这些女子的诸番引导和包容,也许今日,她依旧懵懂。即便让她早就明了尉迟敏儿对她的倾慕又能如何,尉迟敏儿爱上的不过是那个在战场上英武的阿修罗王,一个想象出来的外在,不是她的小女子本心。
只是两人之间持续多年的暧昧情愫,也终于通过尉迟敏儿宣诸于口。
她的心意,也终于向独孤皇后道尽,在经历了战争、生死,在尉迟炽繁的前车之鉴下。
之前的她,太多顾虑,太多胆怯。
说出那番话,没有从前会以为的别扭,就像是说出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罢了。独孤皇后没有表示什么,但是在皇后听到那番话之后,一度露出的海样深情与凄迷已足够表明一切,连尉迟敏儿都说皇后眼中含情……在周围一片紧张的情况下,笑澜仍露出一个微笑。
含情嘛……
对于杨坚,她并不担心,杨坚不过是一时气愤难平,迟早会回得宫来。
罢黜独孤皇后?她没有在历史书中见过。
责罚独孤皇后?就算他敢,臣子们会肯么?
冷落独孤皇后?杨坚那么一个功利主义者,需要仰仗皇后的地方还有许多,又怎么舍得。
因此,只是迟和早的问题。
端着食盒进殿的雨娘看看心思复杂的独孤皇后又看看轻松站着的她,难得的不再带着怪责和不满。
笑澜知道,雨娘口上虽不说但心里面多多少少觉得她不值得被独孤皇后如此对待,尤其是两人那有悖伦常的关系。一直以来对她的礼貌,不过是看在独孤皇后的面上。
“娘子……四郎,请先用些饭。”
“也好,早晨至今一番闹腾,却也饿了。皇后殿下……”
看看嚷嚷着饿了的杨笑澜,独孤皇后点点头,她知道,若是她说没胃口,这两人一个劝一个陪,定也不会安生用膳,而那个人,确是瘦了许多。
如果说,尉迟敏儿那番挑衅确实使她觉得震怒,那么笑澜的坦诚则让她心神震荡,听到那句赤诚爱慕之后,她几次逼着自己凝神聚气、转移注意才能使自己从那个恍惚的气场中离开,她竟用如此温柔坚定的语气来维护她,这令她想到认识杨笑澜的最初,刺客称她妖妇,笑澜也一力驳斥。
从最初到现在,她成了亲,为人所憧憬,阅尽千帆,却从没有变过。
眼眶中不争气的有了一层水雾,独孤皇后骇然。这样的情绪,她几乎很少有过,就连眼睁睁看着尉迟敏儿被活生生的打死都无法浇灭心中的柔情和潮湿之意。从方才到现在,别说没有办法去想杨坚一怒之下去了何处,她几乎都是凭自己一贯的本能在发号施令,脑中乱作一团,哄哄作响,唯一有的画面就是笑澜的眼神,她须得要再三克制自己方能维持平常的镇定自若,所幸的是,因有着来往宫人的关系,杨笑澜始终戴着面具,否则若是再瞧见了她脸上的期待,恐难自持。
随意扒了几口饭菜,尽力保持面上的冷静,待漱了口,雨娘收去了食盒留下各怀心事的两人,才听得杨笑澜叹一声道:“皇后殿下……不必太过担心陛下,兄长他们既然都追随其后,陛下当十分安全才是。他定然只是一时之气,等天色晚上自然就会回来。”
她竟以为她在担心此事!那么,她是不是也以为,杖毙尉迟敏儿是因为她触怒了她的威严,威胁掉她的地位了呢?
可笑。她怎会在意那些小骚蹄子,与杨坚成亲日久,这些事情虽不说层出不穷,但也是从来不乏的,她何足惧哉。她恼恨的是那尉迟敏儿竟嗤笑她与笑澜并不般配,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勾引笑澜,真是戳到了她的痛处。近几年,她只觉得自己姿容、精力不复当年,有时颇有些对镜生怜的意味。
瞥了笑澜一眼,独孤皇后没有作声。
只听杨笑澜又道:“有些话,笑澜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还有什么话,是你无法启口的?独孤皇后心道。
“笑澜知道,皇后殿下并不畏惧陛下宠幸别人会撼动你的地位,因皇后殿下,无可取代。皇后只是不愿陛下重蹈前朝皇帝覆辙,沉迷女色,为酒色侵蚀,荒了朝政。”说到此处,杨笑澜看了看独孤皇后的表情,续道:
“只是,如今陛下完成了统一的壮举,四方邻国来朝,即便突厥仍是心腹大患,但表面上看起来,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皇后固然居安思危,但不可否认,陛下业已自信膨胀,难免想着自己既然是一统四方的千古一帝,必然不会如之前那般容易满足。花花世界,十丈红尘,陛下一定也会向往新鲜的快活。皇后熟读史书,自然对于大禹治水不会陌生,大禹之父鲧以息壤堵水,导致洪水肆虐,而大禹则以疏导为主,获得了成功。人的欲望就如同这洪水一般,越是堵截越是渴望……”
“笑澜的意思是,让我由得陛下纵情声色?”
“如果……这是陛下所愿,皇后何乐不为?陛下或许会因此而越发感激你。”
“笑澜,可真是为陛下着想。”独孤皇后语带嘲讽。
“不。还记得,与公主成亲那晚……笑澜一直后悔当时没有阻你一阻……尽管可能无法阻止……”
独孤皇后心里一紧,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件事情。
杨笑澜苦涩道:“说来可笑,我始终无法忘记你身上的伤痕,还有之后的那一次,你躺在哪里不吃不喝,还是雨娘放我进去看你,看着你那样子,几乎以为你奄奄一息……既然……既然皇后并不喜欢伺候陛下,为何还要苦苦勉强自己,逼迫自己去假意承欢。你明明……不想要……那又何必要去履行这样的义务,为何不让别的女人代替,就让皇帝去碰别的女人,又如何呢?
就算……就算陛下醉心声色,放纵自己,不是还有你么,朝堂上还有高仆射、兄长、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而且,以陛下如此谨慎的人,也绝无可能因噎废食,就此不理朝政。皇后还担心什么呢?若是怕专宠一个美人,那就多塞几个美人便是,让她们争奇斗艳,平衡各方,也就是了。”
一番话掀起千层浪,独孤皇后凝视笑澜良久,终道:“笑澜,你真的……长大了,日后假如我不在,亦无需为你担心。”
“你不在?你怎会不在,你不能不在。”没有独孤皇后的隋宫,还有何意义?
“傻子,我会老、会死。我总是会走在你的前面……”猝然想起杨笑澜批的命数,三次大劫,应对不好恐难活过三十八岁。三十八岁……笑澜已然二十有四,不。习惯性地摸着那枚太阳纹戒指,总要想个法子,救她一救。
就在两人一个想着如何能帮笑澜延命,一个想着怎么劝说皇后随皇帝去的时候,杨坚正躲在山中的一所寺庙里咆哮。身为天子,居然连一个宠幸的女子都无法保护,他觉得自己简直窝囊至极。独孤皇后固然能力出色,倾国倾城,但几十年如一日的严肃管教,使得他全然透不过气来,就算是饕餮大餐,玉盘珍馐,日日食用,又有谁会受得了!他不过是与那女子一夕之欢,又不欲大肆册封,皇后竟连此都不放过。这样的皇帝,做来又有何意义!
“我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却不得自由,两位爱卿叫我情何以堪!”
一直晓以大义,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高颎与杨素对望一眼,以极诚恳的态度表示他们十分理解杨坚的苦楚,但是又用相当婉转的言语表示,天子为上天之子,自然不能随意胡来,若是要自由,要由得自己的性子,也无不可,宇文赟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高颎更直言道,陛下岂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轻了天下,女子失去了固可再得,然天下又岂是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自古要做一个贤德的圣君,在女色上必定会略微亏欠一些。
在两人的轮番劝说下,杨坚渐渐消了怒气,直至深夜才回到寝宫。岂知昏暗的灯火中,独孤皇后正带着忏悔的肃容,跪在宫中。见着他回来,先是诚恳致歉,更是提到自己年事已高,于侍奉陛下一事上逐渐有心无力,提议将先前杨坚看中的蔡氏容华与陈氏宣华同时封为世妇以补不足。
态度之端正恳切,着实吓了杨坚一大跳。
端详独孤皇后半响,见她不似作伪,杨坚才去了疑心,假意推搪一番才满心欢喜的同意了,心里不免琢磨,怎地突然皇后就转了性子,变得这般大方,竟容他一下子纳两个女人。
直到第二天,才听韦公公说起,在他离宫的这段时间里,大驸马杨笑澜是如何冒着触怒皇后的危险,向皇后晓之以理,让皇后终对杨坚做了让步。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奖励一下这个知情知趣的杨家四郎,却又听人来报说,杨四郎一度失控在大兴善寺杀了僧人。
杨坚确然有些生气,又不欲就此重罚笑澜,毕竟,笑澜帮他说动独孤皇后在先,可这一点让他心里面又有些疙瘩,于是,故意告知独孤皇后此事,试探她的反应。
谁知,独孤皇后对于此事的反应比他还要大上一些,即刻把杨笑澜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