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情末深-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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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靡苏又再次消失了,她走之后,我也离开了,应该说,是我终于学会逃跑了。
在韩国的那段日子,我整日不出门,偶尔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去住所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仅仅是两种重复的食物,玉米面包和香蕉牛奶。直到店里的服务员一看到我来就直接把食物递给我,然后面带微笑的帮我结帐,一整个冬天就这样过去,四季就这样过去。
在那些一个人的日子里,喝一杯热绿茶或是自制豆桨都可以让人暖到心里。喜欢买乱七八糟的杂志,纸张厚厚的质感摸起来格外的舒服,晚上一个人去买东西,酸奶、燕麦面包、卫生纸、柚子和西红柿,在常去的小店里买两个看起来温暖的抱枕,在小摊上买新鲜的三明治随后拎着大包小包上楼,仔仔细细的把手洗干净,被香皂清洁后留下的气味和干燥的感觉,可以将皮肤间细微的纹理看得一清二楚,用这双手去写字洗西红柿,剥热气腾腾的栗子。
一个人在城市中缓缓步行,在人声鼎沸的夜里,霓虹闪烁着街灯静默。
预示着一场孤独的演出在街口起落,那里有冬宝儿的笑靥,有靡苏曾轻拢着发丝的细碎光影,任由影子散乱成不堪的落叶,像无言的散场空留一池浮萍般的心事,在剧情里无可奈何。
我常常梦见冬宝儿和靡苏,她们的脸庞相互交替着,回忆也混为一谈,就连梦里都带着酸楚和苦涩,醒来后我会有一种不得好死的错觉,这感觉很糟糕。在等待黎明时,我想找个人问问你好吗?握着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在无人的角落里抽搐,然后用跑步来发泄,大口大口的吸着冷气,从嘴里灌入体内与热气冲撞引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喉咙痛的发痒,汗水和泪水混在衬衣上,头撕心裂肺般疼痛,天空灰朦朦的压在头顶,简直喘不过气来,我想像个傻逼一样肆无忌惮的哭着。
我还记得冬宝儿最后一次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而我却别过脸去倒抽一口气,长长的又急促,几乎要听见自己一路行来的无奈和羞愧。
当一切都不再之后,我们像是散戏之后的两个演员,纵共同织就光影中的悲欢聚散,然而灯尽人散,不过是暗夜匆匆交会的列车,纵有相逢与相同的轨道,然而负载着各自的重量各奔前程。
这些年,我们不断在互相语意中追溯所有可能的含义,总是一心期盼互相贴近,感受彼此的温度。
我以为在呼吸的脉络中我终能将所有律则一一厘清,走出互相埋伏的深渊和折磨,每当深夜,我小心熠熠地行走在自己的影子上,透着路灯橘黄色的光影,我仿佛能看见只身游荡的影像里的潮湿和陈旧的伤感。不关痛痒不悲不喜的就这样走过一段恩怨中的争执不休,这样明知不可为之的一段感情,犹如深海中的暗礁埋伏,永远是泪眼婆娑的苦海,永远是无端虚幻中的迷航,哭了又哭,哭了再哭。
在靡苏和冬宝儿之间游走,片段和片段之间,不过是裂缝中的相悖的宿命,我们三个人之间好像最后,都失去了互相挽留的借口,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能清楚说出这之中,究竟有多少悔意在。只有心像一口被掏空的井,我想生活就是这样,这样让人固执的绝望,桑海桑田岁月如刀,桑海桑田的是别人,岁月如刀的是自己。我拼了命的躲,拼了命的折腾,我企图获得内心平静,可事实证明我彻底败了,我用三年的逃离遮遮掩掩,装的天下太平,装的岁月静好。
可冬宝儿用一纸婚约,让我原形毕露,我看着她嫁人,我看着她落泪,我在机场再一次与她别离,有那么一刻,让我觉得继续生活,是如此艰难。
多年后我在一场旅行中,坐在陌生城市温暖明媚的门槛儿上,阳光像一把尖刀刺着我的眼,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在胸口翻滚,肋骨被搅得生疼,旁边有个傻逼的歌声像一头汹涌的野兽在耳边驶过,我忽然明白那艰难源于,年年岁岁,无论我深爱的还是深爱我的,都没我什么事儿了。
☆、第六十一章
(74)
对于这个故事,我已经黔驴技穷,我写不出时光里的浓淡相宜,更写不出人心里的远近相安,事实上我没有听从玲子的安排,没有去深圳见扬威,我回了青岛,遇见了老四这个傻逼。
老四是个傻逼,从他胳膊上一排排用烟头烫出来的疤痕就可以看出来他这人真不怎么聪明,我们在一个屋檐里作伴,我们有时显得很亲密,但亲密里又含着刻薄,我喜欢戳拆他的痛楚,就像他喜欢看着我难受,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切显得不在那么孤单。
我很难对你们描述老四的外貌,平凡,一切显得平凡不过,只有他的眼睛透着宁顽不灵。
老四找上门时,他说为了逃债,别人欠了他的情债,他又欠了别人,所以他逃了,老四和我一样,有着满腹又臭又长毫无新意的故事,我们心里都有一座枯井,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人早已憋死。
老四说他特爱一个叫王茹的女人,我叫内个女人小寡妇,每次老四和我说起王茹时,我都嬉皮笑脸的说,哦,内个小寡妇啊。然后老四会为了这个及其具有嘲讽意味的代号跟我翻脸,这时他不开窍的脑袋异常聪明,他拎出靡苏这个软刺来扎我,我则冷冷的提醒他,小寡妇是个已婚妇女的事实。这之后我们总会陷入沉默,因为我们从对方那里看出自己就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可怜虫。
我们从不互相同情,因为我们不需要,每次我叫他老四时,他都哎哎呀呀的应着,有时,我会问他,还难受吗?他只是留给一个毫无特色的侧脸,我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安慰他的话,头脑里全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青岛的冬天,风总是刺骨的,在有血有肉的骨头上见缝就扎,生疼生疼。
我记得老四离开前,下了一场大雪,他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窗外,有雪花从蓝灰色的高空坠下来,速度是平时的两倍,老四告诉我他做了一个奇怪又美好的梦。他说,我梦见王茹站在黑暗中等我,她看见我的时候笑了,笑的比任何都人都好看,她说她知道我会在结束的时候找到她,我看到她就幸福极了,拉起她的手,往隧道的深处走去。
他说这些时,我总觉得他就要哭了出来。
我们吃了一顿散伙饭,破旧的小餐馆里除了我和老四没有别的客人,气氛叫人心酸,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却喝了很多酒,他和我面对面坐着,服务员已经直打瞌睡,我们抽完最后一支烟,喝光最后一口酒,我意识到,该结账了。
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两条影子看起来鬼鬼祟祟,夜里的冬天可真冷,冷到让我想起我们无数次讲给对方的故事,像被泡烂的茶叶,像是个乐此不疲的陈旧齿轮,被打磨出时光的锈痕,却仍然依依呀呀的不肯停止,于是我们沉沦其中,直到我们的躯体分散,连同我们的意识,即告消亡,从未诞生。
老四和我对面离别都是个硬心肠,他说谢谢关照,我说就当养了条狗。
我们没有说再见,这样我们可以轻松、可以微笑,会筛掉一些不该存在的哀愁。
分离与我们,是一种逃亡,它们不停留也不回顾,任何力量都不能挽留它们,他们急促地前奔,身后是被无限放大的悲伤。
有时候,我的心也会异常柔软,也会有些美好的念头,只是这种时候越来越少,比如老四离开时,我说唱支山歌给党听,他说我把你来比母亲,我说,嘿,调皮。他说,大雪初晴,适合远行。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四,他是我见过最傻逼的爷们儿。
我的生活唯一的变化就是继续无奈,就像每晚躺在床上用力紧捏自己的喉咙,难受得晕了过去却还是活了过来那样,2010已经过去,我不怀念它。
☆、第六十二章
(75)
此刻我坐在电脑前很久,只知道我必须写些什么,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结局,而我们需要解脱,我曾经以为自己足够有能力可以改变一些事情,但最后我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让别人失望,也让自己失望,我很遗憾,也很抱歉,我极力想从生活里获取答案,我需要从千奇百怪的理由里得到片刻的慰藉,我需要在某些时刻爱上某些人。
冬宝儿曾问我,你为什么爱靡苏,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因为靡苏不聪明,她易骗,她抽烟,她单亲,她贫穷,她孱弱,她不懂照顾自己,她无法给自己带路,她常病,她有罪,她绝望。 而冬宝儿聪明,她戒备,她懂得养生的道理,她富裕,她健康,她手洗衣服,她总照顾别人,她不喜欢麻烦别人,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的一切搞定安排种种。
一个人生活这么难,冬宝儿,没有人像我关心你来关心我,也没有人像你了解我来了解我。我并不是不爱你,可是,靡苏需要我。
我不再为自己做过的选择而后悔,因为有些事情永远无法说一句抱歉,然后可以重新开始,而我会为自己的固执和偏见付出代价。
我开始写故事,直至写无可写,我想我写得不好,我一定是丢失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湮没在记忆深处,它们曾经存在过,我最好的爱早已变成了灰烬,我感到自己像报纸上的照片,一个步履踉跄的幽魂,阳光下不真实的影子,一个空虚的气泡。我只知道我穿着的毛衣脱了线,只要拉着那线愈拉愈长,我整个人就会消失不见。我知道,我终将一无所有。
2012年冬宝儿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儿,她告诉我,以前的事儿她永远会记得,但最好的最坏的都已经过去,她说希望我幸福,她还说孩子长大以后会叫我干妈。很奇怪她说过的很多话我都忘记了,就像掉进空间的深渊无从打捞,剩下的只有支离破碎,可我还记得当年她站在树叶下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发呆,记得她漂亮的姿态,年轻又美好。
(76)
我还是常常做梦,梦中有支无形手故意拨弄那插在心头的针,让人痛到醒来独自在床上暗暗搓揉着流血的伤疤,在梦境和现实中交替痛苦,残忍并真实着。
我没有等来靡苏,她是一抹失魂落魄的游魂,她不属于我,而我也温暖不了她。
我愿记得的是98年寒冬放学回家路上的我们,自行车轮胎和地上的雪摩擦的吱吱呀呀,我的脸和耳朵被冻得通红,哈气似干冰的颜色从我嘴中呼出,厚厚的皮手套让我的手看上去如此臃肿,坐在后座的靡苏是我的邻居加同桌,左肩挎着军绿色书包右臂挽着我的腰。双脚展开前后交替的踢着雪花,大声唱着再见吧再见我的爱人,今夜不要和我说话。我们的爱情埋在大街上,我们的明天在天上,我们像两头行动迟缓的棕熊,我说她真可笑,她笑我傻逼。
我们都在98年的冬天里,路边有卖烤红薯的还有糖葫芦,糖被摔的扁扁的,边缘玻璃般锋利,路灯被雾包围了,小孩儿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胳膊直愣愣的乍开,戴口罩只露眼睛,被妈妈包的像个小粽子。冬天里的靡苏是世上最美好的姑娘,现在这里是冬天,没有你,也没有我,我叫你的名字,没有回应,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说,在。如果你在。
我突然想起;我和你所说的坚强勇敢不过是自圆其说,我突然想起这么多年过去了,剩下的只有寒冷和孤寂。可我想不起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回到这里,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