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晷-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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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辈,按理说这个人就不可能会存在了,既然不存在也就没有杀死祖辈这么一回事。因而这个假设本身就是矛盾的。于是推导出来的结论就是,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杀死自己的祖辈,他一定会在要这么做的时候被某种意外情况阻止。抑或者,正是因为这个人在过去做出了某种举动,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发展。
——但是。这么一来,其回到过去所做的一切对于多年后都是“已发生的事实”。换一句话来说,他将要回到过去这件事是命中注定的事实。
——然而这世上每天都有无数个可能,某一刻改变的某个决定会导致完全不一样的后续结果。怎么可能会存在某一件事是命中注定?
“但是。没有人回到过过去。”曲蘖想了想。
“不错。没有人回到过过去。”清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道。
没有人回到过过去。因为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回到了同一个起点上。既然都相同,也就不存在什么某一个人回到过去了。当时间暂停的时候,不产生矛盾。而当时间逆转的时候,所有人都被一视同仁。
但这并不代表矛盾就不存在。
——有两个人被排除在外了。一个,是墨清,另外一个是姜鸣。
在对这两人的了解上,关于姜鸣是突然失踪,而关于墨清,清酌则是从小便无记忆,云显也不提任何事。
“这座塔的时间是暂停的。”清酌捂着心口,那里没有任何跳动,她看向墨清和姜鸣:“他们,已经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生命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能付出的最大代价。而在死后,这个人不可归于天,不可归于地。被排除在尘世之外,在飞廉的信仰里,这是一件极其悲惨的事情。而这一点,对于那些追逐着逆晷,踏入云家禁地的人,也是一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凝固,他们被这尘世永远地拒绝。
曲蘖双眉紧蹙,沉默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忽然走到姜鸣身前,在他身上搜寻了起来。即使对于曲蘖和清酌,这样看待死亡的人,在发现尸体的最初,她们也没有想到从尸体身上获得线索。或者说,她们在心底仍然有着些许抵触。
清酌会意,在墨清那边也翻找了起来。不过除了兵器之外,毫无所获。曲蘖倒是翻出了几样物事来。
那是没有用尽的火药和一把匕首。匕首的纹路与清酌在相柳归程上顺走的那把相似,但更为复杂精致。曲蘖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道:“这果然是姜家的东西,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匕首大概是象征地位或者职位的,这把估计是族长匕首,不知道我爹有没有。或者因为这把在这里,所以族长匕首其实算是失踪了?这把看上去很有年头了,可能传承下来只有一把,我爹就算有也是重制的。”
“就只有这些?”
“你发现了什么?”曲蘖没接话,而是反问道。她说话间走回了逆晷附近,借着光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火药。
“什么也没有。”清酌靠了过去。她见曲蘖端详着火药,并没回她话,不由奇怪道:“这火药怎么了?”
“有好几种火药,不过最贵的,是这种。”
“……然后呢?”
“采用的是新式的撞击式触发器。比旧式稍贵,但是也还算便宜。真正贵的是本身的用料。这个标记没记错的话,是水蚁。而且,是大威力的水蚁。”曲蘖道。
“水蚁?”清酌顺手拿过火药:“为什么会是水蚁?难不成早有预料?”
水蚁,一种带翅膀的棕褐色蚂蚁。大多出现在阴雨天。在一些地方也称作白蚁。不带翅膀的水蚁通常是看不到的,它们一般待在被驻坏的木制器具里,看到带翅水蚁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家里已经倒了霉。这种虫子的特点是对建筑的破坏尤其是木制建筑的破坏极大,而这种破坏的可怕之处在于,其表面几乎看不出痕迹,当看出痕迹的时候,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崩塌边缘。雷展就是看中了这点,才给这种火药起名为“水蚁”。当火药接触墙壁的时候,会制造一个看上去很小的爆破点,其威力则会继续渗透,震碎极大一片区域,在这之上只要稍微施加外力,就能轻易拆除一整面墙壁。十分方便而且容易控制。
——不错。这并非是针对造成大范围活物杀伤需求而制作的火药,而是用来拆房的。
但往往来说,水蚁是不会配备撞击式触发器的。“……除非,条件所限需要投掷使用的时候才会配上。”曲蘖道,“也就是说。姜家知道逆晷的内情,他们已经想过要炸掉这座塔。水蚁本身不贵,但把体积缩小到这个程度又要能炸开这座塔的塔墙的话,那价钱就会很高了。”
“可是。即使有这个,他们还是没能出去。非但如此,两人都还重伤。”
曲蘖沉默了一下,忽然道,“那就试试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曲蘖在火药上拨弄了一下,而后将它狠狠地往前方掷去!清酌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只跟着曲蘖往后退了几步,看她捡了几块墙砖,又投到了水蚁的落点上——
大片的墙皮随着撞过去的墙砖往下脱落,随后内里的砖块也开始往下坍塌。倒塌的速度不快,能很清晰的看清过程。这是雷展的得意之作,破坏力和药量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结果。因而在震动完全停止之后,两人仍然能透过那层并不算大的尘雾看到墙上清晰的坑陷。
——那坑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怎么回事?”清酌扯住曲蘖的手:“我们要出不去了?!”
“阿酌……”
清酌急躁地来回踱步。“不对的不对的,如果真的无法做出破坏,那么这些坑陷是如何形成的?不管哪一个逆转里,塔的情况不都该是一样的么?为什么他们能拆塔我们就不能!?”
——为什么不能?
曲蘖不自觉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他们能拆塔我们就不能?”她的模样有些呆呆的,让本来就心神不宁的清酌更加焦躁:“阿蘖?”
“我没事。”曲蘖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他们能拆塔,我们就不能?”
“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只找到了水蚁,但是这些痕迹并不是水蚁造成的,尽管不排除他们使用了别种的火药,但要是他们进塔的时候,这些痕迹就已经存在了呢?”
“即便如此。”清酌的神经没能放松分毫:“总有人来制造这些坑才对,但我们都没能成功。”
“这的确撞击式触发器能造成的痕迹,但若是将火药提前固定,也会有同样的结果,我们看不到固定点,不代表过去就没有固定点。”曲蘖道,“阿酌你看了笔记,那是一个工匠的记录。修造本身就……”
“我翻译得……其实并不准确。”清酌咬了咬牙,道,“古语与现在的用语有差别,不能逐字对应上。那个词可以是修造也可以是建造。笔记里没有提到塔的奠基,没准这座塔早就存在了。”她说到这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或者说这个东西早就存在了。或许这样的逆转已经在很多个时代发生过,或许也曾经有过很多人为了它争得死
去活来就像我们的父辈那样。但是历史不还是在前进么?他们的时代还是过去了,终究还是轮到了我们。上个逆转我们的父辈争得头破血流,这个逆转不也好了很多了么?!”
“……”
“那么多次……”清酌看向曲蘖,眸子里有着不适合她的哀伤:“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和平的站在这里了……结果出不去啊……”
“会有办法的。”曲蘖扶在她肩膀:“你这么一说,我也想通了。每一次的逆转,都是有变化的。你看,你娘和我大伯就是这一次逆转的变数。他们在上一次一定也发现了逆晷的这个秘密。为什么唯独只有这一次他们留了下来?他们一定做了什么,虽然无法在他们那次逆转里跳出这个循环,但是我们还有机会。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的么?过去的遗憾,现在都不存在了。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你也说了,过去的时代或许也有这样的逆转发生过。但是历史终究还是前进了,他们可以,我们一样也可以。”
“嗯。”清酌拿住她手臂:“我们可以的。不过,要怎么办?”
“……”
“……结果你什么也没想到还是说了这么长一串。”
“……你不也什么也没想到还是说了这么长一串。”
“……”
“……”
清酌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两人间短暂的沉默。“果然只剩那一个办法了么……”
“阿酌,我说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不过到现在看来,突破点也就只有它了。也许,它有好几种用途?”
“阿酌……”
“目前没有别的选择了。干耗不是办法,就算真的启动了逆转,大不了也就是再重来一次。”
“阿酌……”
“你在怕什么?”清酌忽然逼近了她。
“什么?”曲蘖一愣。
“你从刚才起,就很排斥我碰这个日晷。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么?”
“不。”曲蘖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是我太紧张了。”
“那就好。”清酌也笑,下一瞬捏住眼前人的脸:“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好歹认识这么久,你心里有事我会看不出来?!别给我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扛!”
偏过脑袋把脸从对方手下解救出来,曲蘖无奈,“真的没事。我们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开始?”清酌一愣。
“你刚才莫非是说笑的么?”
“我刚才只是想套你话啊!”
“但是我没有说笑。”
“……咦?!”
——不错。我没有说笑。
曲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清酌的套话的确成功了。她是在害怕。
两个结果。找到出去的办法,或者逆转时间重新开始。后者是她不想见到的结果。而前者……时间将会继续往前,而原本的她,进塔之前就重伤了。当这个静止的时间重新开始前进,她被强留住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但是,这样不上不下的时间,比起直接死去好不上多少。那么最坏的结果是重新开始,最好的结果是清酌离开。也不错不是么。
——然而。伸向逆晷的手被截住了。
“但是我是在说笑啊!”清酌几乎是在咆哮:“我又不是大夫!我为什么不跟霜降学一下医啊!!!阿蘖你脑子又不是不好使!逆转也就算了,要是出去了的话!要是出去了……”
耳朵有点嗡鸣。眼前大吼大叫的矮个子说的是什么曲蘖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一只手在对方的脑袋上揉了揉,在对方愣了一下停住的时候,把另一只手放到了逆晷上。
——满意地看到那个孩子瞪圆的双眼。
——不过可惜的是。什么也没发生。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曲蘖摸了摸下巴。
“好像是。”想着破罐子破摔的清酌也把手放了上去。的确什么变化都没有。而话音才落,她就看到了熟悉的白色破片。
“阿蘖?这……”
曲蘖朝她笑了笑,“阿酌……”
——启动的条件不是触碰。
这是在那一瞬间她所突然醒悟的。逆晷,它的作用,也许不单单是她们想的那样,但是更多的她也说不出来。
无限循环的相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