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作者:凌晨四点钟-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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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无期的等待，其实是一种凌迟人的极刑。它无情而缓慢的煎熬着受刑的人，就算她们骨瘦形销，受尽折磨也毫不心疼手软。
加护病房每天只有两个时间开放家属探视，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唐可萦只要有时间，就会尽可能地，在开放时间之前赶到医院，陪着夏澄进去看看叶沐青。
叶沐青这些时间来都是一样，紧闭着眼睛，沉沉的睡着。渐渐改变的是夏澄，她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变得更加消瘦，大大的眼睛，黑色的眼圈，苍白的脸色，有时候，唐可萦觉得比起昏迷的叶沐青，夏澄看起来，更像是个生命力正在消耗殆尽的病人。
她永远坐在病房外，真的累坏了，撑不住了，就靠在墙壁上浅浅的睡，随便一个风吹草动，就会把她吓得跳起来。然後又安安静静的坐回位置上，盯着墙上的钟，眼巴巴等着珍贵的三十分钟到来。
？夏澄，先回家休息个几个钟头，好不好？？
？我不累，我要待在这里。？
果然是这个答案。唐可萦没有意外。
开口之前，她静默了好几天，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夏澄柔弱的身子总会有耐不住的时候，希望她撑个几天，就会愿意回家去好好休息。可是她这些劝说的话语憋在心里，一憋就是整整两个星期。
每每在她到达医院的时候，夏澄总是坐在加护病房外的长长椅子上。好像她本来就是属於那个地方。唐可萦真的怀疑，这两个星期以来，她到底有没有离开过医院？有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
本来不想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再去惊动夏澄紧绷而脆弱的情绪，可是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身子，唐可萦终於忍不住，开口对她下了最後通牒。
？如果，你不回家休息一下，我就不会再过来陪你了！？
夏澄无助的咬着下唇，低下头，睫毛一动，泪水就不受控制的落下。她挣扎着说。
？可是，如果，如果叶子她…？
？沐青如果看到你这个鬼样子，她一定会气到不行！现在，你马上回家去，？
唐可萦用力拉着夏澄，硬是强迫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去把你自己整理一下，睡个觉，吃点东西，马上！现在！？
在她的威胁利诱之下，夏澄终於半推半就，在夏秋阳的陪伴下，转身离开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夏秋阳还回过头来，红着眼眶，对她满怀感激的点点头。
看看表，她已经站在叶沐青床边十五分钟了。
气管内管，用来帮助她呼吸的，导尿管，用来把她的尿液导出身体的，鼻胃管，灌些东西到她的胃里让她有力气继续努力，还有引流管，从她的胸腔里，把有的没有的一些血水或甚麽的引流出来，不会积在她的体内，让她痛苦。
叶沐青紧闭着双眼，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瘀青。她一动也不动的，就这样躺了半个月。只有胸前微微的起伏，让唐可萦确定她还没有死去。她伸出手，轻轻的，怜爱的拨开她贴在脸上的发丝。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丑吗？？
唐可萦看着她，熟悉的五官，伤痕累累，到现在还不肯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你装了导尿管耶，还有甚麽鼻胃管，乱七八糟的管子，你这麽注重形象爱耍帅摆酷，都不在乎了吗？？
说着说着，唐可萦眼泪掉了下来，连声音都哽咽了。
？你怎麽可以那麽懒惰？呼吸，尿尿，吃东西，这些简单的事，为什麽都不愿意自己做？就这样甚麽都不管的躺在这里，甚麽都不做？？
叶沐青依旧静默，回报以仪器的一贯单音。
？手术已经结束了啊，你都已经撑下来了，为什麽还不醒来呢？医生说了啊，开完刀，你就会醒来的啊，你为什麽还是一直睡一直睡呢？？
她说着，沮丧的泪水流进嘴里，感觉好苦涩。
？你看不到，难道感觉不到吗？夏澄她在虐待自己，她的痛苦，你不心疼吗？？
唐可萦忍不住替夏澄叫屈的声音有点大，在安静的加护病房里，显得特别清楚。在隔壁床帮病人更换点滴的护士，特地走过来，拍拍她的背，关心她的状况。
？没事吧？？
她点点头，护士没有多说甚麽，静静的走开了。
唐可萦硬是憋着汹涌激动的心情，强迫自己深深的吸气，然後慢慢地吐气。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自己，放松心情，慢慢放松紧握的拳头，闭上眼睛，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
只剩下左胸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久久无法平息。
只剩几分钟了，她消化咀嚼着这些过於激动的思绪，平顺了呼吸，用仅剩的几秒钟，静静看着叶沐青，在心里跟她道别，下一个三十分钟见。
走出加护病房，觉得眼角冰冰凉凉的，用手一摸，才发现是不知不觉中，又悄悄冒出的眼泪。
唐可萦真的感到无比沮丧。她不知道这样等待的日子还有多久，连该怎麽做，她都旁徨了。叶沐青的身体躺在里面昏迷不醒，她的灵魂呢？一样在那里沉睡着，还是漂泊到哪里去了呢？
听说，阳间的人依依不舍的心情会影响着阴间的鬼魂，让她无法安心离开，徘徊眷恋着，可是，叶沐青她的心脏还跳动着啊，她还活着吧？可是，如果她还活着，那她为什麽沉睡着呢？
叶沐青，你到底想要怎麽样呢？
唐可萦坐在夏澄总是坐着的位置上，心情荡到了谷底。有个影子，静静的坐到她的身边，默默的陪着她。过了几分钟，才轻轻的问。
？嘿，你还好吧。？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闭着眼睛，也知道坐在她身边的是康沁洁。从夏澄哭着打电话给她，到面对叶沐青生命垂危的剧烈冲击，如果没有她的一路陪伴，唐可萦早就崩溃了，更别提还要安慰陪伴更脆弱的夏澄。
她觉得好累，觉得好冷，原来绝望真的会让人心寒。伸出手，她悄悄的握住康沁洁温暖的手。
？你的手好冰。？
康沁洁忍不住惊呼，赶紧用双手包着她冰冷的手来回摩擦，放到嘴边呵着气。这些小动作，让唐可萦鼻头好酸。
？我好累。？
？我知道。？
？我好冷。？
？我知道。？
唐可萦可怜兮兮的眼睛一转，满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康沁洁笑了，她牵着她起身，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唐可萦犹豫了，她迟疑着该不该离开，康沁洁牵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没事的，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喝点饮料吧。？
坐在小花园的木头长椅上，唐可萦终於可以大大的呼吸了。她放松紧绷僵硬的身体，尽情的感受阳光带来的温暖。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空气，好清新舒爽，她用力的吸气，让充满能量的氧气温暖她快要窒息的胸口。
阴暗的心情，在金色阳光的洗礼下，似乎变得开始有力量。她好庆幸自己有出来喘口气，可以闻闻淡淡的植物香气，摆脱掉已经占据嗅觉的化学药水味。
？心情好点了吧？？
康沁洁微笑着问她。她一脸满足的神情，代替了回答。
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她们并肩坐了近半个小时，没有说甚麽话，只是静静的啜饮着冰凉的饮料，静静地享受着新鲜空气给的小小幸福。
？你猜，为什麽夏澄会打电话给我呢？？
唐可萦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後一口饮料，说出心里的疑惑。康沁洁看了她一眼，跟着也喝光了杯子的可乐，语气坚定地说。
？我想，她应该是觉得，只有你懂吧，？
康沁洁看着前方不远处，互相追逐嬉戏的孩子，继续说着。
？只有你懂她的痛，只有你懂叶沐青的好，只有你能感受她有多麽悲伤，所以，她才会打电话给你。？
？…是吗？？
？一定是，全世界只有你跟夏澄知道，叶沐青到底有多好。？
唐可萦笑了，心里头有种暖暖的感觉，她好喜欢这个答案。
如果，未曾刻骨铭心的感受过某件事物的美好，又要如何能体会失去时的椎心刺骨之痛呢？
虽然，现在是如此的痛苦难熬，但她真的很庆幸，夏澄寻求她的援助。
☆、（22鲜币）第四十六章 家属
喝光了饮料，离开小花园，唐可萦跟康沁洁牵着手，不急着回到加护病房外，冰冷而折磨人的等待区。她们在医院里，随意的走走晃晃。
唐可萦在医院地下室小小的书局待了半个小时。她一直很喜欢这里温暖的淡黄色灯光，还有舒服软垫的木头椅子。
这十几天来，如果她在加护病房外待到心慌意乱，眼泪悲伤到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她就逃到这里来，找个椅子坐下来，低着头假装休息，把眼泪揉在衣服上。
看书的人们脸上认真而悠闲的表情，轻柔的音乐缓缓拨放着，还有手指翻动着书页沙沙的声音。闭上眼睛坐在这里，静静听着这些平静的声音，是唐可萦修复自己心灵的时候。
她很开心有这个小小放松的地方，可以让她短暂休息，然後继续面对不可知的等待。
离开小书局後，她们还到婴儿室绕了一圈。
一大面长方形的玻璃窗後，新生的婴儿们躺在粉色的小床上，用自己的方式适应这个新的环境。有的婴儿转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四周围，有的婴儿奋力哭泣着，把小小皱皱的脸胀得好红好红。他们充满了生命力，踢着小小的手，小小的脚。
听着站在玻璃窗外，兴奋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亲戚朋友们，开心激动的比手画脚，照相拍着玻璃。引得婴儿室里的护士侧目，摇手阻止。
唐可萦看着他们，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只要一点点就好，可以请这些充满了生命力的孩子们，分一点点生命力量给叶沐青吗？
消磨了一个多小时，唐可萦慢慢踱步回到加护病房。
还没走到，她远远的就看见夏澄低着头，用她一贯的姿势静静地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她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夏澄的身边，没好气的说。
？不是叫你回去好好休息吗？怎麽才没多久，你又来啦？？
夏澄轻蹙了一下眉头，苦笑着，眼底有很多的歉意。她看着唐可萦在她身边坐下，缓缓地解释着。
？我睡了一会儿。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待着，所以我，洗了个澡，忍不住就过来了。？
？哼，？
唐可萦忍不住嘲笑她。
？一会儿？你离开到底有没有两个小时啊，你哪有一会儿可以睡？？
？可萦，？
夏澄忍不住转过身去，紧紧抓着唐可萦的手，眼眶里的泪开始打转。
？我睡不着，我根本就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叶子身边，我想要她…？
？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醒来。？
唐可萦盯着楼梯口，墙上钉着的那个逃生出口的紧急照明指示灯。逃生出口，这件事情，哪里才是出口呢？生命跟死亡的界线，在她们面前如此清楚而接近。她不知道叶沐青到哪里去了，她到底是离死亡近一点呢，还是离活着近一点？
？夏澄，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了，我到底该乞求沐青撑下去，还是该放手让她走，我不知道我是在害她，还是在帮她，我真的不懂了。？
夏澄轻轻的把开始低声哭泣的唐可萦拥入怀中，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泪水滑落在她的肩头，在衣服上画成小小的水渍。她不知道该说甚麽才对，只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