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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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的韶乐一首接着一首,按照礼仪,全不重复,要将二十四首预定的曲目全数奏上一轮,少说也要半日的功夫。在伴奏声中,赵瑜领着赵琦等人穿过一重重的门户,一步步的走到明堂大殿之前。
这座赵佶耗费巨资改建的明堂,是与祭天的圜丘同一等级的祭祀场所。宽达十二丈,高有六丈多的大殿,重檐斗拱,山墙高耸,明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亮。正面的大门也有两丈多高,厚重榉木门板新漆了红漆,上面的黄铜门钉个个被擦得锃亮。
明堂的大门洞开着。堂内的一切都展现在赵瑜一众的眼前。在明堂正中的宽达五丈的供案上,人字排开十三块神主灵牌。其中七块,是做过大宋皇帝的七人,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真宗赵恒、仁宗赵祯、英宗赵曙、神宗赵顼和哲宗赵煦,而剩下的五块则是刚刚被追赠帝位的赵瑜列祖,从景皇帝到毅皇帝,一个个按顺序排开。
所谓景皇帝,毅皇帝,一个是秦康惠王赵德芳,一个是赵瑜之父赵橹。都是被追赠帝位。他们没有身登大宝,不会有庙号,不能称宗,但皇帝都是要追赠。赵橹当了一辈子的海盗,刚过了几个月大王的瘾,便送了性命。可死后十几年,却当上了皇帝,如今为了避他的名讳,连天下船上用的橹都改名做了大桨。
——不得不说,为了迎接赵瑜的到来,开封府还是做了不少准备。
赵瑜站在门前,瞪着供案上的一块块高达数尺的檀木神主,久久没有动作。紧跟在身后的赵琦等人虽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催促,只得耐下性子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瑜方伸出手,指尖从赵光义和他的子孙牌位上一一点过,“将这几块搬出去丢到东厢去,那里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赵瑜的声音寒如冰雪,凛凛生威。这算是下马威——给所有旧朝臣子的,如果他们不在这时谏言,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资格摆出个心向旧朝的忠臣模样。
“陛下!”现任的东京留守副使的张邦昌不敢说话,其余官员也一并沉默,只有知开封府赵鼎一人高声反对,“以礼,天子神主不离明堂。”
“是吗?”赵瑜回过头,“那传朕旨意,自今而后,赵炅一系皆降为王爵。我太祖一脉,被那逆贼欺压百年,也伸一伸腰了!”
赵鼎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若太宗悖逆之事为实,自当废为庶人,若悖逆之事为子虚乌有,又何以降为王爵?!太宗诸帝,传承大宋百有余年,为天下有功无过,士民尽服。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安天下!”
起居郎欧阳澈在一边站了出来,打破了应有的沉默,大声驳斥:“齐襄九世而复其仇,先圣犹以为是。父祖之仇,虽百世亦可报也。此乃春秋大义,先圣之言。而自太祖起,至今也不过六世。烛影斧声或许已难以追溯真相,但景皇帝却是实实在在被凌逼而亡,毅皇帝也是真真切切死在遣来的大军中。此仇如何不报?只降为王爵,已是天恩浩荡。”
周夷王时,纪侯在周王前进谗言,夷王将齐哀公用鼎镬煮死。等九世之后,到齐襄公姜诸儿时,才出兵灭了纪国,为齐哀公报仇。春秋公羊传认为国仇不受世代限制,赞成这样的做法,而汉时儒家的大复仇之论,汉武帝为复汉高祖被匈奴围在白登的仇怨,大举起兵,也源于此。
赵鼎一扬脖子,又要反驳,赵瑜却一抬手止住了他,“赵炅一脉从来都是父不慈,子不孝。如今伪帝赵构将靖康囚禁在京兆,这兄友弟恭,也是决计没有。如此世系如何做得了皇帝?且朕与其世代仇怨,父祖之仇在身,誓不能拜于其下!”
也不再多话,回头示意,侍卫们一拥而入,七手八脚将赵光义等六面神主,搬了出去。赵鼎眼瞪瞪的看着,却是还没从听闻赵桓被赵构囚禁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六面灵位一去,供桌上顿时空旷了许多。赵瑜走到桌前,跪倒在地,三跪九叩,行礼如仪。
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赵匡胤的灵位,赵瑜似笑非笑。他辛苦二十多年,终于有资格在这里拜上一拜!
第二十八章 连横(上)
祭拜太庙之后,时隔近十载。赵瑜和赵琦终于又坐在了一起。不过赵瑜还没有空闲与弟弟叙话,却是不断发号施令,将一桩桩急需处理的政事军务一一分派。尤其是将赵光义一系逐出明堂的举动,赵瑜明令皇宋新闻社要立刻发行一份号外,为此事鼓吹宣扬。
由于皇宋新闻的发行范围日渐扩大,单靠京中的印刷已经不足以,且运输起来也很麻烦。如今的情况,却是由新闻总社编出一份样报,然后送到各地的印刷局去印刷,同时各地的分社还会将本地的新闻编出几幅版面,一同刊行。东京城中也有为皇宋新闻社服务的印刷局和分社,并发行着京畿副刊。赵瑜来到东京城,他们便成了直接为天子服务的喉舌。
赵瑜处理政务,并没有避忌赵琦。坐在一边,赵琦静静在等候了半日,直到灯烛燃起,方告一段落。一众官吏侍从躬身离开,空旷的大厅中,只剩兄弟两人。
赵瑜看着赵琦,脸色微微有些僵硬。两人相顾无言,没有激动。却连寒暄也做不到。若是赵瑜已不视赵琦为兄弟,也不会这般尴尬。便就因为是尚有几分亲情在,才分外难开口。他方才故意处理政事,也是下意识的避开现在要面对的问题。
“二哥!”赵琦终于打破了难堪的沉寂,“为何要将赵炅一脉的神主迁出,还降为王爵?赵炅一脉养士百年,人心犹存。传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赵瑜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你能为我着想,我很高兴。不过放心好了,天下百姓早年先受道君六贼之苦,早已毫无恩德,如今又受我之惠,绝不会与我为敌。而那些心系旧朝的勋贵世族和士大夫们,正好要借机清理掉。房子换了主人,当是好好打扫一番的!”
赵琦没想到赵瑜会这般心急,“这件事,等过几年天下安定了再来做,应该也不迟啊!”
“不妨事的!”赵瑜笑道,“朕此次北上,正是要将所有事一起处理完毕!”
※※※
“猛虎将搏,弭耳伏躯;鹰隼将击,卑飞敛翼。若是出兵时便收敛消息,行军也日夜兼程。如今野战军的大旗,就应该飘在太原城头上了——有陆贾牵制,完颜宗翰难以及时回军,兵力空虚的河东根本防不住。但如今皇兄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女真人必然已经准备妥当。皇兄这么做究竟是为的什么?难道将赵光义的牌位逐出太庙,会比用兵收复失土更重要?”
久违的兄弟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一起用过晚膳,赵琦便告辞离开赵瑜的行宫。行宫之外,高明光正牵着两匹马静静地等着。赵琦将心中的疑惑说出,高明光考虑了半刻,方道,“会不会是陛下故弄玄虚,诓骗大王呢?”
赵琦摇着头,不敢苟同的模样“我与皇兄做了几十年的兄弟,对皇兄的性情了解伸伸。他从不爱说谎,但他也绝不会将所有的事一起说出来。如今大张旗鼓,肯定是有什么算计藏在心中!”
高明光一提马缰,避开突然在马前横过的一名行人,双眼直盯着前方,口中却悠然问道:“大王很介意吗?”
赵琦一愣,却又立刻大笑了起来,“有什么好介意的!九州之内尽是皇兄的事,他有什么盘算又与我何干?以如今新朝的实力,一统天下也不过是数年之间,也不需为皇兄担心!走罢。先去南京,等召集好人手,就去东瀛看看我们自己的国家!”
※※※
真定府。
进入腊月以后,河北的天气骤然寒冷。几场寒流一过,在十一月时,尚波涛汹涌的滹沱河,终于开始冻结。一个月下来,河水冰结的厚度都有一尺到两尺多,只要不是在冰面上快马奔驰,也不虞河面冰裂。
天寒地冻,本是女真铁骑耀武扬威的时候,但完颜银术可却将大军主力屯驻在真定府不动,仅仅是派出一支支异族的分队,去周围州县展开骚扰攻击。他的目标就是打乱赵武的进攻计划,将燕山府的八万大军吸引南下。
不过,银术可的行动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从大同传来的消息,至少十天前,赵武依然按兵不动。虽然没有北上中京路,但也没有挥军南下,而是派出一队队侦骑西出居庸关,往奉圣州(州治位于今河北张家口市涿鹿县)试探过去。
这明摆着还是要将西路军的后路给截断。比起中京道,奉圣州的地位一样甚至更为重要。从大同回辽东本部的主要道路,正是要通过奉圣州。奉圣州有失,结果会比丢掉中京路更悲惨。没了中京道还可以绕道上京,但没了奉圣州,从野狐岭出关的道路被断,那需要在上京道的大草原上绕的圈子至少还要多出三千里。
原本中京路是大金东西两路之间的薄弱环节,比起大同附近的奉圣州要好打得多。完颜宗翰和银术可正是基于这个理由,才推断虎翼军攻打古北口是南朝意欲夺占中京路的先兆。但现在看来。赵武的目标还是放在兵马调动更容易的奉圣州上,而攻打古北口仅仅是为了堵住中京路完颜蒲家奴趁机南侵的道路。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虎翼军在古北口伤亡惨重,赵武因而将目标改换到没有强加守卫的军都陉居庸关这一条线上。
但不论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赵武帐下八万大军的威胁仍是沉甸甸的压在宗翰和银术可等西路军统帅的心头上。银术可这边正打着宗翰的元帅旗,但宗翰本人却率本部镇守奉圣州。
以宗翰手上的军队,抵挡住赵武的进攻虽是吃力,但银术可相信还是不会有太大问题——太行八陉没有一条好走,居庸关所在的军都陉也不例外。千峰万壑中一线蜿蜒的道路,对于大队人马的行军和补给都是一个灾难。绵长的补给线不但会让赵武无法动用太多的兵力,同时也是长于游骑突袭的女真铁骑最得心应手的攻击目标。
不过银术可也没有为宗翰庆贺的心情。赵武大军不再南下,银术可将要面对的敌人已经变成了驻扎在淮南的陆贾。也就是说,南朝已经调动了两支主力集群,来攻打宗翰的西路军。
南朝派驻在北方的三个兵团,只有陈伍的辽海镇抚司在辽东与宗望对峙,其余两军,整整十二万人。这个兵力数量,与宗翰所领的西南西北二路的总兵力相差不大。但西路军的十三万人是本部和外族参半,而如果将女真铁骑的战力定为是十的话,那赵瑜麾下的南朝军队,至少有十五的战力。至于外族军,能有三、四就不错了。军力相差悬殊,不借助天时、地势。银术可自知他没有任何成算。
对于即将要面对的陆贾所率领的两个军团四万野战军,他并没打算正面死抗。此次东出太行,银术可并没有带火炮前来,能打下真定,也是用了火药爆破城门的手段。守城并非是女真铁骑的长处,没有火炮在城中据守,只会浪费女真铁骑自身的优势。只不过银术可心知也不能尚未接战便望风而逃,那样对士气的打击太大,日后也别想带兵了,总要先试试成色再说。
凛冽的寒风从耳畔刮过,完颜银术可此时正站在真定府的西城上。俯身下望着西面的滹沱河。冻结的滹沱河上,上千名从真定府中捉来的民伕,正将一幅幅用麦秆编成的草席铺在河面上,再用木条和长钉将草席固定。冰结光滑的河面,有了草席为底,便是一条能让骑兵快速过河的道路。真定府城位于滹沱河之东,而退路却在西面的太行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