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情 [出书版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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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琦玉自然不是个伪君子,但他更不是个真小人。
关于风琦玉三年前的退隐,江湖中传闻不一。有人说他是因为当年与“狂影”蔺千机一战落败而心灰意懒,索性退隐山林修身养性,也有人说他是因为与陆府千金陆辞心的爱恨纠葛而看破红尘,于是寄情山水不问世事。知晓个中缘由的人却一致断定,这不过是一场因着“错过”而酿成的遗憾而已。
当年风琦玉与蔺千机约战洛水之滨,胜负分晓之时,江湖却蔓延开风琦玉战死的流言。时值陆家当家陆明远重病濒危,陆家不得不摆擂设台广邀江湖豪杰,欲借此为陆辞心觅得良人,并支撑起陆家家业不至败落。
对于家族的决定,陆辞心原本誓死不从,因她早年已与风琦玉私定终身,决意非风琦玉不嫁。但随着风琦玉战死的消息传来和陆父病情的加重,出于家族的责任和为人子女的孝道,陆辞心最终含泪同意了摆擂招婿这一安排。
就在陆辞心嫁给擂台胜出者君坤的第二天,风琦玉却风尘满面、气喘吁吁地策马冲进了陆家大院。然而彼时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无可挽回。
“阿玉,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当年为什么还能微笑着祝福他们,然后从容地转身离开。”我叹了口气,慢慢合拢折扇,“你明知辞心由始至终都心系于你,你也没有一刻不把她记挂在心。要是我的话,当年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把她带走,哪怕身后将是那帮所谓武林正道的好事者们永不休止的谩骂和追杀。”
“子瑜,我从来不把谩骂和追杀放在心上,可是……我必须把她的名声放在心上。”风琦玉拿起酒坛给自己倒满一碗,猛地一饮而尽,“陆家千金出嫁第二天便与人出逃?呵……你能想象从今往后她将背负着一种怎样的负担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那么,退而求其次,我替你杀了君坤,然后你带辞心走。”我微笑。
“子瑜,如果这是我要的结果,君坤便活不到今天。”风琦玉也笑,他的眸子里已经弥漫开了一层雾气。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打开折扇接住一片徐徐飘落的桃花瓣,我又好气又好笑,“辞心是爱你的,爱到什么地步你比我清楚,为什么你会觉得她会因这虚名而放弃和你在一起呢?你说你在乎她的名声,可你有没有在乎过她的心?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想法?也许当年你只需要伸出手,你们这三年来的相思煎熬便不复存在。”
风琦玉闻言,瞬间愣住,半晌,他忽然仰天大笑。我则冷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只抖落了扇面上的那片花瓣。
“子瑜,要是我当年有你一半的直率,我与辞心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地步。”风琦玉慢慢平复笑意,语带感慨。
“我当年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谨慎,也不至于落到现如今这般下场。”对于他的感慨,我不置可否。
“怎么,到现在你还没有当年那位小娘子的半点消息?”也许是解开了自己的心结,风琦玉的话里竟然有了些调侃的味道。
“说起来,我干吗总为你和辞心瞎操心啊?”瞪他一眼,我以扇遮去脸上不耐,“明明是我比较痛苦,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都找了七年,却还是没见着半个影子。”
“哈哈……果然一说到她,你就坐不住了。”风琦玉看了我半晌,竟然愉快地笑了。
“废话,要是当年你可能因为一句话而误了另一个男人的终身,你能坐得住吗?”我继续瞪他。
“其实我一直对你们当年的事情感到很好奇,你那时不是着女装的吗?”风琦玉兴趣盎然。
“虽然当时我着女装,但是劲装乍看之下,本来就难分男女。”一想起当年的情景,我就忍不住暗自恼火,“归根结底……还不都是三哥惹的祸!”
七年前的七夜谷一役,无论是从年岁上还是武艺上讲,我都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但那时,我却由着自己的性子,偷偷跟在长辈们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了现场。
那年我不过十一岁,对于战役中谁对谁错根本没有概念,只是单纯地凭着个人的好恶而出手救人——杀人对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是救人。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无边的杀戮当中遇见了她。
那时,她正被一群看似名门正派的男子围攻,如绸缎一般的乌发四散开来,精致俊秀的漂亮脸庞在乱舞的黑发中更为显眼。更特别的是她的眼神,明明身处绝对的劣势却依然清澈明亮,仿佛即便身入地狱,也无人可以夺走她的信念与希望一般。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眼神,我便义无反顾地冲进战团与她并肩且战且退,最终在众人愤恨不甘的目光中迅速隐入了山林。当时情况危急,我见她受伤,便将她安置在了一处隐蔽的树丛里,然后起身准备去引开追兵。她抓住我的衣服轻轻摇头,眼里满是不愿与焦急,而我只是回头对她笑了笑。
“相信我,没事的。”我摸了一下她的头,然后拿开她抓着我衣服的手,“等我回来,便嫁给我吧。”
结果我自然是没能再回去,因为我跑到半路就被我爹撞见了,他逮住我后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然后便将我丢给别人强行捎回了家。
直到憋了半个月,我才将这件事说与大哥听,等他追着三哥打遍了整个千雪山庄后我才知道,原来“嫁给我吧”根本是男女之间的求婚之词。在此之前,三哥一直告诉我这是结交美人的必说之词,想要美人长留身边,就必须得这么同对方说。
“想来那位姑娘也是流年不利,竟然遇上了我。”揉揉额角,我忍不住长叹一声,“而我更是流年不利,竟然摊上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哥。”
“封三哥也是性情中人,他那么教你也并无恶意不是?”风琦玉咳嗽一声替我三哥开脱,可我一眼就看出了他是在拼命忍笑。
“阿玉,棋局终了,酒也喝过,我就先告辞了。”我看他一眼,立刻站起身来。
“子瑜,难道洒脱如你者,竟也有这般小心眼的时候?”风琦玉没有拦我,反倒继续微笑。
“谁叫我也是个一等一的凡人。”知他是故意用我的语气调侃我,我便也用他的语气回了他,“我得先去趟醉笑楼,因为五月初五我要赶去洛阳,迟了便赶不及去见墨雨殇了。”
“五月初五……难道是?”风琦玉想了想,似是想起了什么。
“瑟瑟的准夫婿终于被她的准公公放出了家门,我这个做四姐的,自然该去领准妹夫回家。”我眨了眨眼,忍不住轻笑,“不过我很好奇,洛天锦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锦瑟姻缘’不知不觉也到了该履行的时刻,看来……我是真的老了。”风琦玉叹了口气,莫名感叹。
“老人家,你慢慢在此伤春悲秋吧,我不奉陪了。”弯身用收起的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我转身便走。
“子瑜,信!”见我真的要走,风琦玉连忙唤了一声。
“说吧,情书还是挑战书?”我于是止步,回头。
“都不是。”他笑,这次的笑里满含着释然与平静,“请等我半炷香的时间,我重新写一封给你。子瑜,务必替我将这封信当面交到辞心手中。”
“你放心,天下还没有我玉辰公子封子瑜办不成的事。”看出了他的变化,我不禁勾起了嘴角。
第三章
醉笑楼,乃是秦淮河畔十里烟花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去处。在这里,你可以看见最美丽动人的舞蹈,也可以听见最扣人心弦的乐曲,只要你有钱,并受得住醉笑楼内无处不在的危险诱惑。
没错,醉笑楼与其他烟花之地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楼内虽是一片春色盎然,老板却绝不允许任何客人在醉笑楼内强行乱来。事实上,醉笑楼已经很多年无人敢生事放肆了,谁叫当初那些不长眼的,此时早已成了醉笑楼后院的肥沃春泥,年复一年地护着那些万紫千红热闹盛放。然而更多人觉得无人敢在醉笑楼生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谁都不愿得罪醉笑楼的老板——墨雨殇墨大楼主。
“墨雨殇”这个名字第一次为世人所知,还要从五年前的“倾世一战”说起。当年七夜谷一役,曼荼罗教与中原武林都死伤惨重。但无论是曼荼罗教还是中原武林,谁都没有止息干戈的意思,所以七夜谷之后两方依旧冲突不断,多年交手互有胜负和死伤。为了摆脱这种尴尬局面,也为了彼此能够赢得休养生息的时间,当时的武林盟主顾飞琼决定与曼荼罗教教主墨重渊约战七夜谷,并约定此役之后无论胜负,曼荼罗教与中原武林都不得再故意挑起事端引发冲突,违者将被交付对方予以制裁。这一战,便是闻名天下的“倾世一战”。但是这一战最终却没能分出胜负,因为墨雨殇在最后对招的关键时刻,出现在了顾飞琼与墨重渊之间。
对于当年年仅十四岁的墨雨殇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地点,江湖中至今无人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当年的来龙去脉在如今看来却也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墨雨殇之后为世人所知,并非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他竟然能在当时那种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一笑化干戈。似乎与“倾世一战”相比,在江湖人眼中,墨雨殇的那一笑更显得传奇非凡。
对于墨雨殇那一笑,当事人顾飞琼与墨重渊出七夜谷之后未多作提及,双方却按约定勒令己方人士遵守战前约定。墨重渊在偶然跟教众说起墨雨殇时,竟给出了耐人寻味的一句“此子日后不可限量”,顾飞琼则更为简单,丢给后人一句“日后见墨雨殇绕着走,惹下麻烦别找我”便宣布闭关,至今仍未见他重现江湖。
作为半个当事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墨雨殇当年的那次“惊艳登场”,根本是他本人有意为之,只不过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太多罢了。
“封公子,我家主子已在楼上恭候您多时了。”刚迈进醉笑楼前院,一名身着褐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便走到我面前,抱拳颔首。
“他的时间倒是掐得精准。”抬头望去,二楼上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半倚着窗棂,懒懒地朝我招了招手。
“公子请随我来。”褐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便在他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这世上有一种人,相同的眉眼看上千万次也不会生厌,墨雨殇不巧就是其中之一。现在,这位天下闻名的绝世美人,正一身雍容紫貂裘的装束靠坐于雕花楠木长椅上,遮着容颜的紫纱衬着那双风情万千的丹凤眼眸,尽显无限风流。
“见我还蒙着面,莫非最近你被别人因爱生恨划花了脸?”每次他以这身行头见我,我都忍不住调侃几句,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哈,江湖上谁人不知我的面容是为你而掩,你又何必每次见我都语带酸气。”墨雨殇闻言也不恼,本就漂亮的眸子里流光更甚。
“难怪我觉得最近跟我打交道的人大多语带不满,原来是你散布谣言断了别人想要一睹芳容的念想啊……”想起近日遇到的各色阴阳怪气之人,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墨雨殇,拿我做挡箭牌你也好意思。”
“彼此彼此,揽了‘锦瑟姻缘’这件事的你,竟然还在百忙之中抽空赶来醉笑楼,我们难道不是心有灵犀吗?”墨雨殇轻笑,抬手摘下了面上紫纱。
不管看过多少次墨雨殇的脸,我都会在每一次看第一眼时恍神半晌。肤若凝脂、面似桃花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外貌和气质,从小到大我一直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男人——特别是亲见他一笑化干戈之后。
“瑜儿,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