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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于无声处-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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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才一见面,父亲就这么大火气。展昭心里也不好受,煞白着脸默默转身走进自己房间。
  “怀义,你这是何苦呢?你以为这是在部队的时候啊,一发话,手下的人就得都听你的?”江夜万看着妹夫叹口气。“小昭这么大了,也有他的自尊心,你这么吼他,他心里也憋屈不是。”
  “就他那身体,还自己出门乱晃,我真。。。。。。”展怀义说不下去了。
  刘蓉一听,鼻子一酸,眼眶立马湿了。当年展昭的母亲,自己的好姐妹,下班的路上出了车祸,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此时展怀义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是那种担忧和害怕,刘蓉又岂能听不出。为了不再添乱,她赶紧端起茶壶去厨房,佯装加水。然后把做好的菜,又放进锅里热了一遍。再怎么闹别扭,人也总要吃饭。
  这估计是近日来展昭吃的最难熬的一顿饭了。他一点没有动筷子的欲望,却又不能不吃,几次将食物放在嘴边,强迫自己咀嚼,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食不下咽,吃了没两口,就再也吃不动了。展怀义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仍倔着脾气不发一言。一顿饭下来,爷俩两人都没吃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父亲 中

    展昭坐在床前,望着八角窗窗台上的白瓷杯,愣愣出神。刘蓉几次从他房门口路过,看到他一动不动像个雕塑般挺直又削瘦的背影,心里象针扎一样难受。当年,她与江夜万一家住一个院儿,整条胡同里她和江夜万的妹妹江菡珊的关系最好,每天上下学两人都要一起走。如今那座陈旧的大院早已片瓦不留,却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停留在时光深处。那里记载了她的青春,友情、爱情与亲情,一切都是那般美好。结婚后,她相夫教子,江菡珊时常回娘家,姑嫂间感情甚笃,情同姊妹。后来展怀义被调到南方军区,江菡珊跟着丈夫随军乔迁。刘蓉还记得江菡珊抱着孩子与她道别的时候,小外甥不知道两个大人为什么哭,乖乖地窝在母亲的怀里,手里捧着个苹果,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时看看她,又看看母亲。展昭小时候在大院里跟着外婆的时间比跟着父母在军区里还要久,她这个舅母就像半个妈一样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记得有一次出远门,小外甥拉着她问她去哪。她摸摸外甥的头说舅妈去看个亲戚,过阵子就回来。小外甥眨巴眨巴眼又问,过阵子是多久。她说,舅妈说的这个过阵子啊,是你一天数一根手指头,等你把两只手的手指头都数完的时候,舅妈就回来了。小外甥一听歪头琢磨了会儿,然后蹬蹬跑了。过不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拿着几个的钢镚儿,拽着她衣角说,这是以前外婆给他的,现在给舅妈当路费,这样他数完一个手的手指头,舅妈就能回来了。她一听,蹲下身子,一把将小外甥抱起来,可着劲儿亲他的小脸。长大些以后,外人都说展昭的脾气随他爸展怀义,可刘蓉知道,展昭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儿,和江菡珊一模一样。江菡珊过世那一年,展昭不满十三岁。接到电报后,她和江夜万闻讯而至,头一次见到妹夫这般失魂落魄,整日倒在床上,萎靡不振,仿佛灵魂也随着江菡珊一起去了。反倒是展昭,安静地带着他们到灵堂祭拜,然后又跑出去买饭,回来后便一言不发,默默地陪在父亲身前。当时他和老伴只顾着安慰展怀义,却忽略了展昭这孩子。直到有次刘蓉去阳台上晒衣服,无意中撞见蹲在角落里的外甥,那顺着脸颊一行行滑下的眼泪,刘蓉这辈子也忘不了。再怎样坚强,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啊。现在外甥已经长得比她都高了,可在她心里,展昭还是那个即可人爱又可人疼的孩子。
  刘蓉想着,眼眶一热,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静静地走到展昭的身旁,递给他一杯温水。“小昭啊,吃药吧。”
  展昭抬头说了声谢谢舅妈,然后接过水,从抽屉里拿出药,合着水仰头喝下。
  “你爸爸大老远回来一次不容易,他在部队里当官当惯了,脾气冲说话直,其实心里是担心你。你自己身体刚好点,别和你爸置气了,啊?”
  “嗯。”展昭低头嗯了声,安慰舅妈说:“您放心,我明白。”
  刘蓉正想再和外甥说两句,一抬眼看到展怀义朝屋里走来,叹口气拍了拍外甥的肩头,随后退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看着儿子落寞的身影,展怀义心里也不是滋味。走过去在儿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尽量将声音放柔和了些:“小昭,跟爸爸回去吧。你身体还没好,回来又能做些什么?”
  “爸,您和Johnson大夫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展昭慢慢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的双眼坚定地说:“我不会再回去了。”
  展怀义心头一跳,似乎被儿子看穿了心思,急忙掩饰道:“你回去以后,咱换个医院,不去以前那家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展昭觉得胸闷得难受,咽了口唾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奇迹了。就算换再多家医院,找再多个医生,也不可能。。。。。。”
  “我不许你这么说。”展怀义打断了儿子的话。“只要能坚持,早晚有一天能治好。到时候你要做什么,爸爸都不拦你。”
  展昭闭上眼,一句话也说不出。四年了,为了他的病,父亲奔走了多少家医院,最后才找到血液病权威Johnson大夫,当时他已经在隔离病房住了二年有余,病情却时常反复,后来经过Johnson大夫的治疗,才得以缓解,从每周输血,坚持到二十二天输一次血,最终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父亲和Johnson大夫在病房外的那一番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病在世界医学界被称为‘软癌’,至今仍没有治疗的特效药,治愈的可能性可说微乎其微。十年?二十年?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其实他早就预感到了,可是父亲却始终不愿面对这个事实。为了将感染和危险系数降至最低,他甚至不惜将自己再送回隔离病房。一想起夜半醒来,他将再次孤独地面对那一片片惨白的墙壁和被单,他的心口便像压了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睁开眼,他腾地一下站起身,仿佛这样便能逃离那一片将要淹没他的白。“我不回去。”一句话刚出口,却又猛地跌坐回床上。
  “这次由不得你,我已经定了后天的机票,你不回去也得跟我回去。”展怀义愤怒的声音,像无情的锤子一下下敲打在展昭的心脏上。
  “您明明说过不再阻止我。”随着剧烈的喘息,展昭的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他微皱着眉头,眼眶灼热,视线已模糊一片。
  展怀义也来了脾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儿。“上一次我放你回来就是个错误,这一次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捆也要把你捆回去。”
  “我不。。。。。。”展昭一句话没说完,站起来就想往外跑,可腿下一软,晃悠悠就往下倒。展怀义心里一惊,站起来拽他胳膊,可儿子还是软趴趴朝地上滑去。他赶紧蹲下身子去扶,却见展昭脸色煞白,闭着眼捂着嘴,不停地喘。
  “你别吓爸爸。”展怀义也害怕了。
  展昭一头冷汗,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此时他心悸得喘不上气来,胃里有如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狂吐起来。
  外面的刘蓉心慌得不得了,听着里面展怀义失控地对着儿子怒吼,那嗓门大得估计隔壁邻居都能听得真真的,就算老伴不冲她摇头,她也不敢进去阻拦。这时一听动静儿不对,赶紧过来开门。这一看,刘蓉一颗心突得提到了嗓子眼,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外甥那样子,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拳头握得她掰都掰不开,只能一下下给他顺着后背。“老江,快过来帮忙。”
  展昭虽然难受,可身体上的痛苦又怎及他心里的半分?或许父亲是对的,即便回来了,他又能做些什么?这个样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父亲叫嚣、理论?还有舅妈舅父,定是又被自己吓着了。每次他想好好做些什么的时候,这副身体却总是和他作对。可即便这样,他也要活着。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着胃里地翻搅,展昭抬起头,冲着舅妈微微一笑。刘蓉眼圈一红,伸手抹了抹外甥湿润的眼角,却见他眼帘轻瞌,身子一软,倒在展怀义怀里。
  江夜万和展怀义两人一块将展昭抬到床上。展怀义抽出儿子脑后的枕头,将他的头歪向一侧,一边掐他的人中穴,一边拉起他的手捏合谷穴。刘蓉悄悄走出房间,去洗手间弄了条温热的湿毛巾回来,轻轻擦拭着外甥被冷汗浸湿的额头,稍后又清理了屋里的污秽。等端着水壶和脸盆进来时,展昭已经醒了,就是意识还有些朦胧,而且腿一直不停地抖,老伴和妹夫一人压着一条,替他从上向下顺着揉,可还是止不住的抖。
  望着儿子虚弱的模样,展怀义觉得就像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一样,脸上疼,手上疼,心里头更疼。“你就倔吧,就这么和我对着干!一个不顺心,就整出这么大动静儿给我看,你是想把自己折腾死,还是想把我也给折腾死?啊?”
  “爸。”展昭脸色如蜡,虚弱地声音让人听了揪心。“对。。。对不起。”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江夜万兑了妹夫一胳膊肘,心里也是有点怨妹夫这火爆脾气。本来小昭刚好点,他这一回来就整成这样。“行啦,孩子难受成这样,你就少说两句吧。”
  展昭眼珠转转,看看舅妈又看看舅父。“舅。。。”
  “别说话了,歇会儿。啊?”刘蓉抹抹眼角,温和地说,就像哄孩子一般替外甥拢了拢额前汗湿的头发。“腿上别绷劲儿,闭上眼睡会儿。”刘蓉望着外甥听话地闭上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也不顾妹夫在这看笑话,直接就拿袄袖子抹。抹了掉,掉了再抹。她想,这要是自己的好妹子还活着,看见儿子这样,得多心疼啊。可惜她虽然疼这个外甥胜过亲生儿子,却始终不是他亲娘。不然她真想站在展怀义面前告诉他,这孩子哪也不去了,就留这了。
  江夜万和展怀义一看她哭得这么凶,也都不说话了。不久前还吵吵嚷嚷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偶尔可闻刘蓉低低的抽噎声。
  展昭的腿终于不再抖了,鼻息也渐渐变得匀细绵长。看着外甥终于抵不过身体的疲累昏睡过去,刘蓉向站在床前的老伴儿和妹夫摆摆手,将两人一起轰了出去。
  两个男人一走出屋,江夜万瞪了展怀义一眼。没好气地说:“吃饭前跟你怎么说的?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是不是我这房门上应该再给你挂个步兵连,政委室的牌子,你才开心?”
  展怀义也觉得理亏,跟在江夜万身后,一声不吭地走进客厅。
  “不是我说你,这次小昭回来,我和你嫂子看见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可你这一回来,就跟和孩子有多大仇一样,你有话和他好好说不行啊,非得吹胡子瞪眼的你才舒服是吧。”江夜万可不像刘蓉,这外甥身上也留着他们江家的血,该说的他一定得说。“还有,你明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以后心脏受不了刺激,你还跟他这么大声嚷嚷。以前你吼他也就算了,现在孩子身体不好咱先不说,他毕竟也是成年人了,你吼他,他心里能舒坦得了?你这一套在部队里管用,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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