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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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对手已经不在了，没有对手的棋士，就像个废物一样。”进藤光呢喃着，瘫软地坐在床上。
　　“你的对手？”和谷敏感地想起院生时期，进藤光曾经说过，他和塔矢亮是互为劲敌的，于是试探地问道：“你说塔矢亮？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不下围棋的吗？没有这个必要吧。”
　　“这件事……是哪件事？”
　　“什么嘛，你不是说塔矢亮不在吗？还装什么。”和谷没好气地说道：“‘这件事’说的，就是塔矢亮要去中国深造。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深……深造？”
　　和谷冷哼一声，怒气还没熄灭下去，“手续办得相当快。前天已经上了飞机。真好啊……可以到中国去，我也想去个两、三年不回来。”
　　“两、三年？”进藤光双手撑在床单上，猛地扑到和谷的面前，“你说塔矢？！！！”

　　第三十六章

　　“你又要到哪里去？”进藤妈妈冲到门口，儿子大了，她根本就拦不住。
　　进藤光才刚从中国回来，现在又说要到那边去。作为母亲，孩子不在身边自然十分挂念和担心。然而问了很多次‘你去中国要干什么’，进藤光都一语不发。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放心吧。”说完这句话，进藤光便走出了家门。进藤妈妈当然相信孩子很快就回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带多少钱在身上。
　　以为限制金钱可以让进藤光打消到中国的念头，或者看在钱的份上会告诉她到中国的原因。没想到进藤光这次倔强成这样，一意孤行。看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只有气得直跺脚的份。
　　再次踏在中国的领土上，进藤光心里十分不踏实。由家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很多钱在身上。减去来回机票钱，剩下的也就仅仅足够在国外生存两天……
　　母亲一听说要到外国去，就不停地问及原因，然而进藤光已经想不出什么借口可以欺骗母亲了。说围棋大赛的话，母亲只要到日本棋院询问，便会知道他在说谎。结果在家人强烈的反对之下，进藤光只带了作为职业棋士赚到的钱，买了机票，带上两三件衣服就出发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袋子里面仅存不多的现金，进藤光站在街上感到一阵彷徨。跟三星火灾杯不一样，没有翻译，没有带队老师。下了飞机就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连跟别人沟通都十分困难。
　　提着不多的行李，进藤光打算先到中国棋院。幸好在纸上写出‘中国棋院’几个字之后，司机只是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嘴里咕噜咕噜地说了些自己不懂的话，车就开出去了。
　　远远就看到那栋熟悉的建筑物，不久前还每天进出这里。进藤光坐在车上，心里已经紧张起来了，等下见到塔矢亮的话，要先说些什么？
　　实际上，由日本到中国，进藤光一直想着要怎么开始说出第一句话。
　　“我也喜欢你。”
　　“我后悔了。”
　　“对不起”
　　……
　　想出的话，全都很想告诉塔矢亮，无论哪一句，进藤光都很想亲口告诉对方。然而眼看中国棋院就在眼前了，却突然之间脑海里面一片空白。连付车钱的时候，手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要是塔矢亮不原谅自己呢？或者……他根本连看自己一眼也感到厌恶的话，那可怎么办。
　　在中国棋院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进藤光才收拾好心情，走了进去。棋院的人似乎还认得自己。虽然大家语言不通，却十分热情。
　　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叔叔迎了出来。这人进藤光记得，是中国棋院的一位姓李的老师。李老师似乎也认得进藤光，笑脸满溢地走了过来，看了看进藤光身边，发现他孤身一人，脸上就已经写满了疑惑。不过还是十分礼貌地说道：
　　“￥％……*#@？？”
　　“那个……”才稍稍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因为语言不通而感到相当紧张。进藤光尴尬地笑着，他很想解释自己是来找人的，而不是什么国际围棋友好交流。
　　两人无语地面对面站着，除了脸上挤出点笑容，就没办法沟通下去了。连旁边的棋院工作人员都围了过来，三言两语地说着什么，然而进藤光一句也听不明白，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进藤光心里着急，想起刚才在的士上，也是通过写字告诉司机地点的，进藤光便马上拿出了准备好的纸张，写到：
　　‘塔矢アキラ’
　　李老师和身边的棋院工作人员一看，都发出了‘お（哦）’。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
　　“￥％#&*……”不过这次是加上了手部动作。
　　进藤光看到李老师在摇头，因为不懂语言，加上对方做出这样的动作，就更加心急如焚了。
　　“塔矢亮在哪里？”也忘记了对方根本就听不明白自己的话，进藤光急得反复说着这句话。只见身边的中国人只是一味地摇头，进藤光已经感到一阵晕眩了。
　　“他不在这里啦。”突然，一道熟悉的语言冲进了自己的耳膜里。虽然说得不太正宗，却让进藤光一下子明白到棋院老师们的意思了。
　　猛地转过脑袋，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穿着汗衫，是杨海先生。
　　进藤光也不管身前的棋院老师，马上就转过身，问道：“塔矢亮他不在棋院？到哪里可以找到他呢？”
　　以前伊角到中国学习围棋的时候，就受过杨海先生的照顾，进藤光对他印象不错。
　　杨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道：“第一天他是来过这里报到，不过之后就跟着棋院的老师学习了。我很少和外国棋士打交道，所以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
　　“可以帮我打听一下吗？”
　　杨海哧地笑了，“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中国棋院人这么多，实际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关注今天来了哪个外国棋士的。问了也是白问。”
　　“那，那要怎么办？”进藤光着急地抓住杨海不放。似乎已经找到塔矢亮了，然而紧紧抓在手上的线索原来一直抓错。
　　“我也就只能尽能力帮你问一下，或者你可以在这里多等几天，看能不能碰巧见到他。”杨海拍了拍进藤光的肩膀……“顺便在这里下棋也不错啊。”
　　进藤光听后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他不敢告诉对方，自己带着的钱只够生存两天。
　　杨海没有说谎，进藤光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棋院里四处溜达，也没有见到塔矢亮，甚至连一丁点和他相关的东西都没有看见。
　　走出中国棋院，进藤光才发觉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看到一个个蒸笼冒着白蒙蒙的烟，他犹豫着要不要买一个。或者多饿几天的话，就可以在中国多逗留几天了。
　　站在食店的外面，进藤光看着那些鲜嫩多汁的肉包子，再摸摸袋子里面的现金。考虑再三，他决定这一餐先饿饿肚子，可以当作减肥。
　　在棋院不远的地方找到一间民营的旅馆，一看价目表，单人房一晚的住宿就已经占了他三分之一的现金。连五脏庙都还没祭好，更加不舍得把钱扔给旅馆。于是想了想，在街上游荡游荡，或者找一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也可以度过一晚。
　　尽量节减着开支，进藤光只是希望可以在中国逗留多几天。到了真的熬不住的时候再使用袋子里面的现金比较好。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进藤光继续到中国棋院里四处乱逛。今天和昨天一样没有收获，杨海也十分抱歉地说，问的人都不知道塔矢亮在何处，甚至更多的人不知道有个日本人来了中国学习围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节衣缩食的结果，就是在第四天的时候，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钱可以剩下。
　　只是便利店的店员摆出了十分不欢迎自己的样子——因为每次去到都不购物。衣服好几天没有换了，自己闻着也觉得难受。四天里面只洗了一次澡，看着几十块就这样没了，就不敢再洗第二次了。
　　这天晚上，进藤光已经不敢再去那间便利店了，只能万无目的地蹲在街边。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行乞的人，似乎除了自己的衣服没有破烂之外，也就几乎和他一模一样了。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九章
　　“谢谢老师指教。”塔矢亮向他身前的老师缓缓地点了点头。
　　来到中国已经快三个星期了，一直住在中国围棋老师的家里。每天和老师下棋，偶尔还会听到父亲的消息。虽然和那个人相隔甚远，但是塔矢亮并不觉得寂寞。
　　“呵呵，小亮现在也会说一点中文了吧”师母摆弄着桌子上的餐具，看到丈夫和徒弟一起走进饭厅，便掩着嘴笑道：“中文比日语难吧？”
　　“啊……啊，谢谢。”塔矢亮脸红得低下头。实际上他懂的中文也就只有一些日常用语，被莫名其妙地夸张，塔矢亮羞涩地笑道：“幸好老师和师母会日语，其实我的中文还很差劲。”
　　几人一起围着餐桌坐了下来，不同于日本，在中国是每人一碗饭，围着中间的几碟菜吃饭的。师傅夹了一块牛肉，一边嚼一边沉思着什么似的，半响说道：
　　“明天我有个访谈，刚好会见到陈卓民老师。你也跟来，找机会和他下一盘吧。”师傅语速一向缓慢，一字一句地，“测试一下这段时间里，你进步了多少。”
　　“好。”
　　虽然来到中国是为了学习围棋，然而塔矢亮却不是经常出入中国棋院。多数时间他会呆在老师的家里，不分昼夜地研究棋局。高频率地下棋，比起日本确实充实了不少。另一方面，把全身心都投进了围棋里面，塔矢亮就可以不再想远在日本的那个人了。
　　“老师似乎特别注意陈卓民老师？”
　　“嗯……”沉吟了一声，严肃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感觉上，像是注定了的对手吧。我一直以他为对手，我们斗了半个世纪。呵呵，还没分出谁比谁更厉害。”
　　塔矢亮静静地听着，恍然地愣住了。像是一阵清风吹起了阵阵涟漪，吃之无味地扒了一口饭。
　　“围棋是要两个人一起下的，这样才会出现名局。”说起命中认定了的对手，像是在夸张自己一样，师傅兴奋地说着：“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一个对手。”
　　感受到师傅宠溺的目光，塔矢亮却心虚地低下了头。一直强忍着不要去想进藤光，然而每每说到围棋，说到对手，甚至……只要看到一枚棋子，回忆便会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再也没办法控制住。
　　带着翻译再次踏进中国棋院。塔矢亮目的性十分强地直接走进了访谈室，等师傅工作做完之后，便可以跟高段数的老师对局了。
　　中国棋院的气氛和日本很不相同。也许是围棋的发源地，中国棋院的学习气息十分浓厚。即使在走廊上碰面，两人打完招呼之后，话题总是离不开围棋。踏进中国棋院，就像是泡在了棋类的海洋里面，无论身处何方，总会接收到各种各样的棋类信息。
　　独自坐在休息室里，塔矢亮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半小时师傅的访谈就完结了。正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便听见有人用中文喊了自己一声。
　　虽然塔矢亮的中文水平也直到日常打招呼的程度，不过自己名字的中文读法还是记得的，抬起头，便看到杨海先生了。
　　“总算找到你了。”杨海一面兴奋地走到自己跟前，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这几天到处找你！”
　　“是，是什么事吗？”塔矢亮也稍稍有点惊愕，“不好意思，因为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