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神觞·御月-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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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主人!哎哟!!”追赶着哮天犬的家丁看得出竟都是武功底子不弱的凡人,这苯狗不知又犯了什么错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竟在凡人前显出身形。
杨戬推开身上的手臂,冷冷的目光中看着哮天犬奔到自己面前,怀中抱的,竟是灵堂上紫檀棺木中的尸体……白色锦缎和寿衣包裹下,是一名死去有些时日的老者,银色的长须和鬓发,面上纵使已是青灰色不带一丝生气,但仍能看得出,与身前的俊朗青年有着无数的相似。
他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气与这只苯狗办事不力,索性长袖一挥隐去了哮天犬被凡人追着跑的情景,将自己与幽魂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剑魂,你可知道?”
“知道……!?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瞬间白玉堂脸上的神色变得与那老者尸首一般青灰充满死色,大退三步远远的避开杨戬,避开这个方才自己竟把他当了猫儿,现在面上除却冰冷再无其他的人。
“剑魂,回鞘!”杨戬手上握着一把晶白宝剑,神情更冷。
“画影!你这贼人,什么时候偷去了我的宝剑,还来!”看到与自己人剑一体的画影被杨戬握在手中,白玉堂抢上前去。
“还来,还来,还来!你这无耻的小偷,偷走了我猫儿的面容,竟还要来夺我的画影!”
一招一式,无不是他锦毛鼠毕生绝学。狠戾的掌风,夺命的招式,若是凡人,人间早已没有几个高手能抵挡他的一招半式,但,这也只是在人间。
如今他面对的,却是自三千年前就已助姜子牙伐纣立西周的杨戬,天地间唯一能与斗战胜佛抗争的杨戬,掌管天地魔三界所有律法的司法天神……杨戬。
白玉堂所有的招式,都像打在了风里。
杨戬并没有还手的意思,也没有动手的念头。他只是手里握着那把银白色的宝剑,任眼前的幽魂施展出所有的招式,但那些凡间至圣的武学甚至不能沾到他的一点衣角,他退着,退着,看着眼前男子发狂的样子,冰冷的目光中,不知何时泛起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怜悯。
两个白色的身影,就在这苍茫的空间中一进一退,进的人神智狂乱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是为何人所为何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恨,他恨,他恨!
他恨展昭为何独自离他而去,恨展昭为何要自己替他守护不能再守的那一片青天,恨他的哥哥为什么要阻止他去找他的猫儿,恨江宁酒坊的娘,恨把它一次次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大嫂!而他心中所有的怨气,此时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只知道不断的攻击,攻击,他要把眼前这个有着猫儿的面孔却对他如此薄凉的人捅成蜂窝,撕成碎片!
杨戬严重的怜悯,渐渐融化成悲哀。
这样的执著,究竟这人间有何止的留恋的所在,让这剑魂至死不渝?神剑的影子,具备了神剑的一切力量,王母娘娘命自己到人间找回它,自己便来了。
只知道这画影剑魂度过人间艰难后却不肯回归元神,才让他必须亲自走这一趟,却不知这剑魂灵力不散,还留着凡人的太多纠葛与记忆,执迷不悟。
白玉堂进攻的越急,杨戬后退得越快。这样看似一场生死相搏的追逐,其间却包含了太多的迷惘与放纵……白玉堂即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是展昭还是一个与展昭生得一般模样的陌生人,也不知自己究竟这样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杨戬早该用法力镇服画影的剑魂完成此行的目的,但是他却就这样任眼前的人不断的追着,他便不断的退着,在这个包围在他法力保护下的空间里,不再有王母和千里眼顺风耳的窥视,这片没有尽头的苍茫,这场你追我退却期待下一次逼近的追逐,如果没有任何人的存在,是不是,就是永远?
但是,永远有多远?千年一瞬,你的永恒,不过是我的转瞬。
在白玉堂第一百零八次进攻的时候,杨戬一个分神,拍出的手掌终于落到了他雪白的衣上……
“猫儿……!!”白玉堂明明已经看到自己的掌风终于落到了这个人的身上,但是就在他手掌触及那片雪白衣襟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眼中山国熟悉的光芒,那是属于展昭的迷惘与坚定,在江湖与律法中寻求平衡的艰难,那时属于他的猫儿的眷恋,只有彼此都感受到灵魂的脉动时才会产生的默契……
“主人……!”哮天犬终于找到杨戬法力的波动,循着他的法力闯进这个空间。
白骨的杖撵挥出一道蓝色的光芒,毫不犹豫的朝那个正一掌打在他主人身上的白色幽魂身上打去。
“哮天犬,住手……!”杨戬惊觉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片耀眼的蓝光。
蓝光过后,灰飞烟灭……
所幸,杨戬的法力让他足以冠名战神,所幸,哮天犬怕伤及主人,并为使出多大力量,所幸,白玉堂虽然是凡人姿态,但灵台中却聚集着神剑的灵魂。
所以,一切并没有发生,蓝色的法力被杨戬抽出画影一剑击碎,瞬间化作千万点荧光,纷纷扬扬的撒落在三个人身上。
“主人,主人,你没事吧!?都是这个该死的凡人,明明都已经死了,魂魄却到处跑,还我找错了方向把他的尸体抗着,还被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追了一大圈,要不是不能随便伤害凡人,我早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哮天犬见自己的主人竟维护这个要伤害自己的人,满腹的牢骚不由得一个竹筒倒豆子,字字落地有声。
而他的这些话,在杨戬耳朵里只是一顿牢骚,但听在白玉堂耳朵里,却是落地惊雷。
“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废话,你没死我没怎么来收回剑魂啊!你这个凡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有死,没有死!你骗我,你们骗我!”
“谁有哪闲工夫骗你,死了就是死了!你能看到我主人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这个,你自己看吧!”说完,哮天犬把手中害惨了自己的尸身朝白玉堂眼前一放,那眉那眼那身自己最爱的杭州白芦花缎,不是他白玉堂还能是谁!?
只是,这死去的尸身已不是翩翩少年游,亦不复当年那个盗三宝闯禁宫戏御毛风流天下傲笑江湖的锦毛鼠,而是一个老者,一个满面风霜不满皱纹垂垂老矣的老人。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猛地撞进白玉堂空洞的脑海,那里面有展昭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双满含怒气刹那间虏获自己一生的眼睛,有展昭拿出自己从认定凋敝的故乡带回唯一的一罐杏花酒时的羞涩、落寞期待,有展昭怒极真的拔剑伤了自己事后却又立即连公孙先生也不让碰得亲自小心翼翼为自己包扎伤口时隐忍的泪水,有他初次在自己身下羞愤欲死的落红,还有,把他一身蓝衣染成那夜烛光下艳红的鲜血,冲霄楼灼人的火光,随同盟书送回的血衣和沾满凝结血块的巨阙,巨阙上他送给猫儿让他寸不离身的那个锦囊撕成了碎片,上面有展昭熟悉的笔迹,紫红色的血字:玉堂,人亡剑在,一片江山,三尺青锋,影映巨阙……
“猫儿,你好狠,你好狠,好狠啊啊啊啊啊……!!”
终于想起一切,原来自己已经在白园中独自等了这么久,独自在没有展昭的世界里活着,只为猫儿还没有完成的事,自己必须为他完成。
如今,襄阳王早已伏诛多年,包拯、公孙策,甚至自己的哥哥、大嫂、江宁酒坊的娘,都早已离自己而去。他究竟还为了什么活着?白家在自己的经营下早已富可敌国,大宋的皇帝开始猜忌削弱自己在朝廷中的势力,何必?若不是为了他的猫儿,他早就扔下大宋的皇帝和那些与自己全无干系的黎民百姓,何必去每年黄河水患蜀中大旱南夷大疫时发放赈灾前米,辽人的铁骑踏破松花江时出钱出力甚至还以武林盟主之名号令天下群雄共同抗敌?
他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看着眼前形貌怪异绝非人类的黑衣男子,他称呼那个人为主人,恐怕他的身份决不是自己一介凡人所能知晓的吧?
白玉堂,早已收回身上所有暴戾的杀气,面对眼前的白衣男子,明明知道他已决不可能是展昭,但仍是忍不住再次上前,伸出手,但就在触及那如玉俊颜的刹那,被哮天犬毫不犹豫的打落。
“你干什么!我家主人也是你随便能碰得吗?”
杨戬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哮天犬竟会闯了进来。
是了,这个结界是从前自己还在四处征战时为不伤及无辜所建的,而随身总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哮天犬,当然能进来。
但是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手?只要让这个凡人的灵魂湮化,剑魂才能完整的回归神剑。
他并不知道白玉堂心中的白转千迴,但是他却很高兴,看来哮天犬的及时出现打破了他们二人你逐我退的境地,也让这仍抱有执念的男子认知到他已经死亡的事实。
白玉堂的手被打落的时候,他抿嘴一笑,因为,他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那个人,不是他的猫儿,不是那个丢下自己的负心男子,只是一个有着和展昭同样面貌的阴司使者,上天让这样的人来带走自己的灵魂,莫非真的是对他这几十年作善事的回报?
“你带我走吧。”伸出双手,白玉堂一双桃花般蜿蜒的眼角中带着释然的笑。
杨戬没有去多想眼前男子的转变究竟是为了何因,抽出手中画影,银色的剑身在法力催动下萤芒流转,滑光四溢。
就在他挥剑的一刹那,白玉堂忽然开口:
“你这一剑挥下来,我是不是就会忘了一切,然后重新转世投胎?要是可以,是不是能够……”
“不,你只会灰飞烟灭,世间不再有你,剑魂回鞘后会一直存在于神剑当中,于人间不再有任何瓜葛。”
“是吗?那也好,那也好,那也好啊!!!从此世间没有了御猫也不会再有锦毛鼠!十生十世也不若一世缱绻,只有今生今世,我们才是展昭和白玉堂……”
银光闪过,芦花漫天,片片飞絮触到杨戬和哮天犬之前,已经随同落在大地上的一起了无踪影,消失天地人间。
一片祥云,又是一神一犬。
“主人,你说这把剑就真的是上古神剑留在凡间的影子?我说啊,它不是什么画影也不是什么剑魂,是麻烦,就是一个天下第一大麻烦!”
“真是的,还有那个死老头子……”
哮天犬依旧絮叨,杨戬,一贯的面无表情。
只是快到真君殿的时候,二人降下云头,信步前行。
“……剑魂在人间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手中冰冷的宝剑,就是那一个痴惘的男子,不经意的想起他一双眼中映出自己的倒影,看上去竟是如此的陌生。那个人透过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嗯……,好像是叫什么白玉堂的,从前有个外号叫作锦毛鼠,主人,你说我这次是不是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我?”
狗拿耗子?确实是……杨戬心中一动,哮天犬的这句话终于让他有了一点笑意,才想牵动嘴角让自己的忠狗不再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但嘴角才动,心尖上忽然像被扎了一下,一阵刺痛。
抖落衣角,竟是一点遗落的银光。
难道,是剑魂的力量,让那凡人的思念,竟得以留恋至此……
白玉堂,白玉堂?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无论在记忆形成之前,还是记忆形成之后,都没有丝毫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