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锦瑟华年-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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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翔梦中依稀听到了脚步声，睁眼醒来。屋中已默默站了许多人。展翔朝他们笑笑，也没有放开芸生的手。好像这会儿该与不该，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他只想守着他，看着他。
展昭侧过头，把泪埋在白玉堂肩上，白玉堂看着一动不动的芸生，这阵子心都快疼的麻木了。徐良望着那两人，大哥，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展大哥的心吗，你睁眼看看呀，展大哥对你多好……小五义中连艾虎和韩添锦也明白过来了，事实上他们在芸生三年的琴声中就明白了许多。两个哥哥看久了，觉得他们待一起也挺好，反正三四年不都是天天同来同往吗。蒋平叹了口气，要芸生不醒了，估计展翔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己要不绳子一勒要不就出家吧……
江尧进来时看着一屋子人，他也不赶了。直接坐到床边解开芸生伤口的绷布看了看，嗯，颜色又退了些。展翔的血果然有效。
“怎么样？”展翔肿着眼问。
“还要滴。”江尧道。
展翔点点头。抽出青龙朝自己的另外一只胳膊又是刀。屋里人都吓一跳。只见展翔的血一点点递进了芸生发黑发灰的剑伤处，展翔依旧是那样平和，静静地看着血流下去，渗入芸生的皮肤，和芸生的血肉融在一起。
“够了，省着点。一直要滴到黑色全部退去呢。”江尧收过展翔的腕子帮展翔止血。
“药来了。”于月人端着药进来。这两天药都是他自己看着，按照时辰和加水的次数，不容许有一点偏差。
“公孙先生把睡火莲放进去了吗？”江尧问。
“放了。”月人点点头。
“给我吧。”展翔拿过药。同昨晚一般，慢慢一口口喂给芸生。
展昭不忍看，忍着泪转身出去了。众人也纷纷跟着出去了。
展翔就好像身边人都不存在，这屋子只有他和芸生一样。他从前顾忌太多，明知懦弱不好，还是不愿放下。芸生曾跟他说，希望他能回开封，他只要能常见到他就好。可是现在，要芸生看自己一眼，却是如此艰难……展翔边喂着苦涩的汤药，边落着泪……
为何安乐静好的岁月中，一次次放弃相爱的机会，消磨爱人的心。偏要等到那人消失远去，才顿悟珍惜……
如此过去了七天。
展翔的手臂已满是刀痕。芸生的体内的毒总算慢慢退去。
展翔在江尧跟他点点头，说毒全解了的时候，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江尧让人在芸生房间重新添了张床，把展翔放到床上休息。
第八日。夜间。
展翔梦中再次走进一片熟悉的紫竹林，芸生说他只是躲起来了，让他来找。可是他跑遍了所有的地方，翻遍了每一片林丛，都没有芸生的身影……天色渐暗，芸生如消失了一般，任凭他千般呼唤百般找寻不见……芸生……芸生……
“芸生！”展翔从梦中直起身子。定睛看了看，是开封府。那边芸生依旧躺着。展翔挪着身子下床，撑着拐杖走到芸生床边。伸手把了把芸生的脉搏，能比前几日好多了。
展翔依旧坐了下来，握住芸生的手，看着芸生，一句句跟芸生说着心里话……
约摸二更天。当芸生醒来的时候，直觉胸口被灼烧过一般滚烫，浑身力气全无。芸生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侧头一看……是他……芸生不敢动了。他怕眼前这一幕不是真的……展翔……从没这样握过自己的手……这时展翔突然有些发冷的缩了缩肩。芸生撑起身子，想为展翔披肩衣服，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啊……”
展翔身子一动，醒了。当他看到芸生睁着眼看他时，展翔只觉着自己说不出话来……太好了，他终于能看着自己了……太好了……
芸生抬手擦了擦展翔的泪。傻瓜。
展翔伸手握住了芸生的手。芸生愣了下。
展翔把芸生的手掌放到自己脸上，轻轻摩挲，就如当年为芸生擦药，芸生抓住自己的手一般……
这下轮到芸生眼眶泛湿了。芸生够过手，想摸一下展翔的发，展翔的脸，展翔的肩，看看是不是真的……展翔身子微微朝前凑近，闭上眼，由着芸生轻抚着……
芸生轻捏了下展翔肩膀后，轻声哭了出来。他梦里梦到展翔就在身边却不敢相信，因为现实与梦境太像，而无法辨认真假……他，真的在这里。
“七年前，我在林中遇到一个人。”展翔侧脸在芸生宽大的掌心摩挲着，轻声开口，“他有俊气的外貌，和一颗玲珑的心。”
芸生怔怔望着展翔。
“有时我想，先动心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展翔含泪笑笑，“他带我一起骑上一匹马，搂着我。帮我打跑贼人，喂我吃药，搂着我睡觉，给我吹笛子……从此，我眼里再没有过别人。”
芸生听着这些话，如梦似幻，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每天来找我，事实上……是我每天在等他。他靠我近了，我会心跳，他离我远了，我会寻他。”展翔静静地说着，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情感，别人的故事，“他受了伤，我的心里很疼，他和叔叔们一起去平反襄阳，我日夜担心他。直到他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大家都在欢呼，我拼命地挤，却还是被挤到了人群之外……可是，我知道他看到我了。我就是知道。”展翔落下了一滴泪。
芸生静静地听着，听着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听到的话。
“我是个喜静之人，但他却带我几乎逛便了开封每条热闹的街，喂我吃花生糕……还帮我擦嘴……”展翔低头脸红了红。“我身上的衣裳几乎都是他选他让人做的。有时我会很讨厌他，我又不是他的摆设，凭什么样样都听他的。”
芸生嘴角微微扬了扬。
“但他对好太好了，让我实在讨厌不起来。我看着大家都很有成绩，我也想努力一些。可是又不想告诉别人。但他就是知道。他让白远煮宵夜给我，陪我夜读，听说我心事，抱我在怀中温暖我……我最开心的，是我中了状元圣旨下来的那一天，不是因为大家的道贺，而是他带着我去迎风奔驰……当时我觉得我的心都快飞起来了……”
芸生看着展翔陷入回忆时，羞涩又甜蜜样子，真的让自己太爱……
“回家省亲好想他，在家里一点都坐不住，就去后头的紫竹林看看。那里……我和他第一次……嘴唇碰到了一起……”展翔红着脸低下头。“我拿出他亲手做的茶具泡茶，二叔说很好喝。可惜……后来因为我和他有了别扭和矛盾，我都没有机会泡给他喝……”展翔说到这里脸色暗了暗下来。
芸生也是一皱眉头。
“我不知道我不在开封的那段日子，他去了哪儿，是不是认识了什么新朋友。我心里小气，妒忌，所以会跟他发脾气，还摔了汤碗。”展翔顿了顿，“可是我永远记得那晚……他亮亮的眼睛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为他而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后来想想，哪怕是点点头也好啊。”
芸生诧异地看着展翔，他一直以为，那时候的展翔应该不会给自己答案……
“他不理我了，我很后悔，我想去找他，鼓起勇气告诉他，我是为他而回来的。可惜……那晚遇到了贼人。还害得他为我挨了很深的一刀。”展翔看向芸生，“你以为，我从未亲吻过你吗？事实上，我比你更早的做了这样的事。我看着你眼角的泪，知道你内心不好受，亲了亲你的额边。”展翔伸手抚了下芸生曾被自己亲吻过的地方。
芸生含泪握住展翔的手。
“我以为这件事之后，我们会变得很亲密，毕竟我们搂在一起睡了那么多天。可是……他还是夜夜晚归……我那日散心去买药苗，却碰上了两个贼人……他们想……”展翔咽了咽，“想侮辱与我……可是我知道，除了你，我根本无法忍受别人靠近我……”
芸生低头落泪吻住了展翔的手心。
“我知道我去将军府换药疗伤，他肯定会不开心。可是我宁愿他不开心，还是这样做了……那一次我们吵了一架，他很大声地吼我……我很害怕……”展翔落着泪说，“我跑去将军府喝酒，结果第二天醒来却在他的院子，被他一顿生气。他就真的不理我了，答应了跟别人成亲……”
芸生摇着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晚我觉得心都死了，我很绝望……我为他买了一盆兰花，天天等着它开，可到我走了，它都没开……”展翔伤心道：“我只想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他，他在我临上轿的一刻，拦住了我，有时我在想，如果他那时冲动地带我走，我也答应了，而后我们的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什么……他……他居然会这么想……我一直以为，这是不可能的……
“他当着很多人的面，把定亲结婚的信物赠给我，告诉我这是他的心意，可是我……我带在身上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却一点不知……”展翔啜泣着。“岷凉的三年我好想他，春天看着山谷会想他，夏天对着日落会想他，秋天望着枫叶会想他，冬天接着雪花会想他……我有时觉得，我要是能少想他一点就好了……明知道，他已成家立业，明知道，我和他今生已无任何交集……”
“展翔……”芸生有些不忍听了。
“我以为时间过去，他会忘了我。可是在旱灾粮荒那一年，他派人千里迢迢送来了救命的米粮……忆你曾经，伴我左右……思你如今，离我千里……无言以表心中所牵，只望伴你度过难关……”展翔轻声念着，“我反反复复，读了又读。有时我宁愿他忘了我，也不要写这样的书信给我……让我更难忘怀与他。”
芸生也不管身上的伤，伸手搂过展翔，靠向自己未受伤一边胸膛。
“如果不是被贼人抓上了山，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回开封……三年，又三年，再三年……我宁可在岷凉待着，宁可在梦里见他说自己念他……也不要回到这无法言说只能相望的京城……”展翔靠在芸生胸口，留着泪。“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山寨的贼人杀了……可是，他来了，他还是来了。”展翔轻轻地搂住了芸生，“他看着我，抱我，亲我……我那时都希望时间不要流逝，永远停止那里多好……”
芸生吻了吻展翔的额头，他又何尝不是。
“他吻了我胸口，让我差点没羞死。那个印记留了好几天，每次手轻轻碰上去，都好像会发烫……”展翔轻抚了下那时吻痕的地方，脸上都是红晕。“他拼死救我出来，本来我应该不顾一切地跟他告白自己的心，可是……我知道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不该……况且……我……”说到这里，展翔有些说不下去了。
“别说了，我知道。”芸生哽咽道。
“于是我说了很多违心绝情的话，把他气走了，我也是几夜几夜没睡……而后他夫人过世，我知道他肯定很愧疚难过……可是我无法代替人家。我行动不便，再加他有过妻室，成过婚。自然知晓鱼水之欢……我也不想他跟我在一起受罪……何况，他迟迟未有正室……我想应该会……”
“不会的。”芸生果断道。
“芸生”，展翔抬起头看着芸生：“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也如此不堪。但你曾问过我，说要我一句实话。今天我把实话都跟你说了，七年的实话，全都说了。你不要再吓我了……”展翔埋在芸生胸口放声哭泣着。
“对不起……我只想为你报仇……”芸生紧紧搂住展翔。
“不要……我不要你去报仇……”展翔摇着头。“我只要你好好的，你活着……”
“那你……愿意跟我吗？”芸生抬起展翔的脸轻声问。
展翔泪眼望着芸生：“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累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