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锦瑟华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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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那就麻烦总镖头了。”芸生收起扇子，把银票递到袁威霖手中。他知道袁威霖就是那一带的绿林出身，虽然来了开封之后早已不走那边的镖，但听闻两年前有一镖托宋夏边境，死伤了好几个镖局的镖师，货都打了回来，独有他家送到了，想必他与那边贼人交情匪浅。也自然过往清白不到哪里去，背负着人命都有可。这回他能接岷凉的镖，已可见一斑。从前觉得自己既然入了公门，最好还是少与他们打交道。今天只能破例而行。“不过，我有话要先告知总镖头。”
“白大人您说。”
“我这次是以私人的名义托镖，跟开封府没有关系。望您走镖的时候，口风要紧。”
“您放心，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托暗镖的客人也很多。我绝对不会跟人说出你的名字。”
“那就有劳总镖头了。”芸生一抱拳。
“您给我三日准备，三日后我准时出发。”
“好，到时我修书一封，还望总镖头给我带过去。”
岷凉。
连续数月的灾荒，已将这里的百姓折磨得无限凄苦。官文说赈灾的粮食两个月前就已下放，但至今未到，想必是出了问题。
岷凉县衙。
“大人。”李才倒了杯温水给连夜难眠，面色泛白的展翔。
展翔摇了摇头，越来越多的人饿死在街头。百姓跪倒在衙门，希望他上奏朝廷，尽快放粮赈灾。他也揍本去了好几本了，每次回本都说已经在路上，可都不见发来。
“大人，你先把这两个馒头吃了吧，不然你也撑不住会的。”邢如龙把饭递上。
“去给门外的百姓吧。”展翔道。
“大人，您三天了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您是我们的支柱，您不能倒啊。”邢如虎哭道。
“百姓受饿而死，我怎么能吃的下去。”展翔是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大人，我算求你了。”李才跪了下来，当初答应包大人要好好照顾展翔，现在看展翔摇摇欲坠的样子，自己怎么跟包大人交代。
“李总管你这是干什么？”展翔扶起李才：“我吃就是。”展翔抖着手拿过馒头吃了两口，却因为饿了太久，反而想吐。展翔用力把食物咽下去。他知道，他现在真的不能倒。
如此过去一个月。
岷凉这个小城镇的居民，死的死逃的逃，逐渐已变作一座空城。
县府备用府粮早已发放殆尽。展翔他们也快不行了，衙差们也不想拖累展翔，一一离去，衙门又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大人，要不……我们先离开一段时间。”邢如虎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他现在也明白为何之前的县令纷纷逃跑了。
“住口！城中还有百姓，我身为一方父母官，怎可弃百姓而逃。”展翔扶着桌子道。连日的压力，失眠和饥饿，已快将他击垮。但每每走出府衙，百姓看到县令依旧守在这里，挨饿也陪着他们，心中就有无限安慰。如果他跑了，百姓只能一心等死。
“大人，要不要……去求救童将军？”李才问。他知道展翔不愿让人知道他与童将军的关系，而且两年来也没有去过汜殃关，仅有少量的书信。但现在……
“不行，军粮不能动。”展翔坚决道：“断了军粮万一辽国入侵，那还得了。”展翔听说边关的驻军也是情况危急，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去求童将军。况且他之前给童江军的回信中已经拒绝了将军帮他。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李才说。
“就是死，我也会守着岷凉跟百姓共存亡。”展翔收紧手心道。
“大人，我们是生是死都跟着你！”邢如龙说。邢如虎和李才也是点点头。
日子又过去五天。
百姓有亲戚有门路的都投奔走了，冷冷清清的街道出了要饭的就是死尸。
李才看着米缸里只剩下一碗米，便煮了稀饭分了分。每碗都是水，每人只有几颗米粒。
展翔笑笑，此时生死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百姓一一死去，他这个做父母官的，本也没有颜面如此独活。
日落时分，一声马儿的嘶鸣声打破了府衙的寂静。
邢如虎出去外面一看，吓了一跳。好几辆拖车排着次序摆在府衙门口，每辆拖车上都装着一口破棺材。
“请问这里可是岷凉府衙？”为首的一人也是衣履破烂，走上前问道。
“正是。”邢如虎警惕地看着他们，点点头。
“请问展翔展大人在吗？”那人又问。
“你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莫非这些人想暴动伤害大人？！
“我这里有一封信，你给大人看了便知。”那人将一份书信从胸口破衣襟中拿出。
“那你等等。”邢如虎接过信，回了院子。
府衙。
“棺材？！”邢如龙一听也吓了一跳。
“什么信？”李才问。
“在这里。”邢如虎把手里的信给李才，李才递给了展翔。
展翔看到信封上苍挺的“展翔亲启”四个字就愣住了，是……那人的笔迹……
展翔看完信，把信按在了胸口，两行热泪落了下来。展翔擦了擦眼泪：“快把外面的人请进来。”
“是。”邢如龙，邢如龙两兄弟虽然不清楚，但大人交代的一定没错。
当众人看到库房棺材中的粮食，都惊呆了，除了展翔和领头之人。外面接手棺材拉车之人都是周边当地人，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尸体，但他们只拿钱，也无需知道。袁威霖在不远处看着棺材被一架架抬进府衙，知道这次总算是大功告成了。除去五百两黄金，辛劳苦劳一起算上，他白芸生也欠了自己一份情。
“展大人，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那就告辞了。”领头走出库房说。
“一路辛苦了。李总管，帮我送这位壮士出去。”
“是，大人。壮士请。”
那人走后。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邢如龙上前问。
“看着把粮食分一下，先给还在城中的百姓吧。”展翔吩咐道。
“大人，我看每日发放一些，定时定量，这样也能撑得久一点。”李才送走那人回来说。
“好。那就按照李总管的意思。”展翔点点头，松了口气，还再看一眼手中的信时，却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大人！大人！”
约摸两盏茶的功夫。
展翔闻到沁鼻的薄荷味迷糊醒来。“大人醒了！”邢如龙叫道。李才又给展翔把了把脉。“来了来了。”邢如虎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大人，你先吃点吧。”邢如虎说。
“是啊大人，接下来还有好多事等咱们呢。”李才接过粥给展翔吹了吹。
“信……把信给我。”展翔微弱的声音道。
“在这里，我们都没看。”邢如龙把展翔枕头边的信放到展翔手里。展翔握着信，半天说不出话。
“扶大人起来。”李才吩咐道。
“好。”两兄弟扶起展翔。
展翔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李才送到嘴边的粥，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夜间。
“翔：忆你曾经，伴我左右。思你如今，离我千里。无言以表心中所牵，只望伴你度过难关。芸生。”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展翔数次泪如雨下。两年来，那人从未曾忘了他，在他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托人给他送来了这些救命之物。展翔以为随着时间过去，一切都会改变，芸生会变得心里不再有他，两人会变得陌生而遥远……可是那人的心，那人的情，一如从前……
一月多月后。
袁威霖带人回到了开封。大宋赈灾的官粮也在军队的护送下抵达了灾区各处。
镖局。
“如何？”芸生接到他们回京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我们送到的时候岷凉城已经快废了，不过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赈粮的官军，现在想是没事了。”袁威霖道。
“见到他了吗？他怎么样？”这是芸生最想知道的。
袁威霖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手下，那人上前道：“当日以防万一，只有我一人进去见了展大人。大人十分消瘦，脸色很也不好。他们府衙估计也快弹尽粮绝了。”
“天哪……送到就好，送到就好。”芸生轻喃道。心里的疼，也只能任凭它疼着：“信呢？信交到他手里没？”芸生突然想到这一点。
“交了，信先送进去的。我见到展大人时，大人正手里握着信，眼中泛泪。”
“傻瓜。”芸生轻声说了一句。
袁威霖早就听说白芸生和展翔交情甚好，没想到是还真是如此过命。“这下白大人可以放心了吧。”袁威霖笑笑。
“总镖头，剩下的四百两黄金在此，你清点一下。”芸生命身后的家人把箱子抬上来。
袁威霖没想到芸生居然给的是现钱，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金子，倒也是舒坦安心。
“这次多谢总镖头。”芸生拱手道。
“白大人交代的事，我应该出力，何来一个‘谢’字。”
“如果总镖头不介意，以后请唤我芸生就好。”
“那怎么行，大人可是皇上封的官差。”袁威霖吓了一跳，这官民有别，怎么怎么可能直接唤白芸生的名。
“那我唤总镖头袁兄，你唤我白弟，你看如何？”
“我自是非常乐意，白大人不嫌弃我们一介草民。袁某甚感荣幸。”白芸生什么身份，能和开封府的搭上交情当然是件好事。黑白两道，他就差白道没人，只能一直依仗绿林黑吃黑。还是他们拿多的，自己拿少的。况且白家富甲一方，白芸生更是出手阔绰，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是五百两黄金。
“小弟日后恐怕还多有需要袁兄帮忙的地方。”芸生拱手道。
“只要白弟开口，愚兄绝没有一个‘不’字。”袁威霖拍胸脯道。
两个月后。日已入秋。将军府。
“大哥！大哥！”艾虎手里拿着样薄薄的东西跑进芸生院子。一见芸生不在，就奔向书香院。“大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怎么了小五，看你气喘吁吁的。”芸生放下书，笑着问道。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哦。”艾虎装神秘地把手背在后面。
“是什么吃的吗，还是得了什么宝贝了？”芸生笑笑，拿起书继续翻页。
“对我来说可能不是宝贝，但四哥说，对你大哥你而言就是宝贝了。还让我拿这个来跟大哥讨酒喝。”艾虎笑的一脸欢。
“我？你们又玩什么花样。”芸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太在意的东西。
“真不稀罕？”艾虎凑近问。
“你就说吧。”芸生受不了他，放下书问。
“展，大，哥，的，信。”艾虎一字一字地说，随后把手扬起，挥了挥信封：“上头指明是‘白芸生亲启’。”
“给我！”芸生立刻站起身。
“不给！大哥答应请我酒吃我才给。”艾虎跳到一边。
“白家酒窖的酒任你吃！把信给我！”芸生拉过艾虎的胳膊。
“给你给你，都快拽疼我了。”艾虎抱怨道。
“你……出去。去喝酒吧。”芸生拿过信，示意艾虎说。
“我才不要偷看呢，喝酒去喽~”艾虎大摇大摆地出了将军府走向白家的酒庄，心里美翻了。
两年多了，七百多个日子，没有能他说过一句话，没见过他给自己的一个字。
芸生轻抚着信封，上面是那人写的……自己的名字。
“大哥：雪中送炭，铭记于心。过往对错，已如烟而去。只愿你安好。展翔。”芸生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读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两年多来，芸生第一次拉着徐良喝酒喝得这么开心。展翔给他写信了，展翔不怨他，展翔希望他安好……
徐良看着边哭边笑的芸生，心中感慨，天意弄人，情爱弄人啊。
酒喝了一半，这时。
“徐良，你给我出来！”一个女娃子清脆如铜铃般的嗓音在院外响起。
“哎呦，她怎么又来了。”徐良跟见了鬼一样，放下酒杯，就想找个地方躲。
“哈哈哈~”芸生看着徐良难得的窘样大笑着。
“看你往哪儿跑！”在徐良准备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