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宅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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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妈妈是不是掉进钱眼儿里了,大雁过去也要拔些毛来,可惜姑娘那对银簪子。”
唐云暖轻叹一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用我爹跟哥哥未知的前途又能吓唬她到何时呢?没名目的虚名远没有二奶奶的银子实惠。若不是二奶奶那边许了诺,她一个妈妈何苦来难为我一个姑娘。说来说去,在后宅里想过的好,还是要手里有银子。”
红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姑娘比她还要小些,久居深闺,竟比她懂得人情冷暖。
唐云暖推了她一下:“还不赶紧把那屏风收起来,年妈妈上了年纪倒是真的,竟没发现那屏风一早就是坏的,碎片都是用浆糊粘上去的。”
红豆应了一声,紫棠就匆匆进了内室:
“姑娘,查出来是谁走了风声。姑娘身上这身小厮的衣服是采办小厮胡六新制的,还没上身,因姑娘要用昨天就跟他买了来。这胡六早就看上了二奶奶的柳黄。可是柳黄是一心要等着二爷收房,当然看不上胡六,不过是想蹭他些银子来花。想来是胡六得了钱去给柳黄买了什么东西,柳黄问了几句,知是咱们买来的一定起了疑心。姑娘,奴婢办事不利,请姑娘责罚。”
紫棠是跟着云暖母亲多年的丫鬟,一向为人稳重,办事最稳妥。许大奶奶不喜欢有人常在身边伺候,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所以紫棠在云暖这里的时间倒比在许蕙娘房里要多。
“一个小厮觊觎二奶奶的丫鬟这种事,你如何能听说,若是你是那种闲来爱听闲话的,我也不留你在屋里了。”
唐云暖并不想责罚紫棠,这两个丫鬟跟着长房也没少受宅子里的气,难得的是从来都跟长房同甘苦共患难,唐云暖本来就是现代人,没有什么主仆的概念,待丫鬟倒如同姊妹。
紫棠得了这句话,适才揪着的心方才放下,又问云暖:
“我才刚出门去打听这事,却见紫竹在斗春院外徘徊紧张,一见我出来遂紧张跟我打听,还挺害怕姑娘被年妈妈欺负的。这紫竹不是黛主的弟弟吗,怎么如今跟咱们是一条心了。”
云暖闻言笑笑:“没想到他这个小厮还挺直心肠的,还不是我哥哥,让他套车带我出门,明摆着是把他身家性命放在我俩身上,倘若我今日被责罚,他还不得被扒一层皮下来。”
红豆一笑:“这样说来,这紫竹也算被咱们收服了。”
紫棠道:“自然了,暖炉的事他还没记性吗?别管是谁的兄弟,进了府当了差,第一要紧的就是主子。主子有体面奴才才能体面。想着出卖主子去别人那讨好,就这一点,就该打。”
跟丫鬟说笑一番,唐云暖却想起来还有事得办,就让红豆去哥哥那边借来了松山墨跟云纹白绢纸,提着笔写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直至晚饭时分。
因她对外宣称是病着,姑母乔夫人便遣人送来了些清淡的饮食。
清炒的龙须菜,薏米粥同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一丝油星不沾却糯甜清爽,都是解腻又可口的饭食。
一入夜,乔夫人另派人在睡里送来了发汗的姜汤,唐云暖刚要喝,绯堇就来问:“风少爷来看看姑娘的病好没好?”
唐云暖心知哥哥是想知道她是否将福满楼的盈利计划考虑周详,她反正也想得□不离十,遂道:“烦请哥哥进来吧。”
唐风和打着帘子进来,笑说:“你倒有本事,才刚我在太太的明堂里用晚饭,那年妈妈让你整治得连看都不敢正眼看我,你用了什么计谋,倒说给我听听。”
唐云暖微微笑笑:“左不过是先打脸后送钱的招数,跟着太太这么许多年,这还学不到,我倒也算是笨的了。”
唐风和笑笑,他对后宅内斗没兴趣,倒是对福满楼的事很心急。眼见就要冬至,老爷跟爹必是要回府的,唐家二叔是最会赚钱的,这样一回来二房必得了好大的体面。唐云暖刚得罪二奶奶,日子恐不好过。
唐云暖也不卖官司,娓娓道来:
“舅舅的饭庄开在书院一条街,那么书院里的学子就是他的目标客户群,说白了,就是咱们赚银子的食客。这些学子不管是穷的富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最好是在书院附近吃饭。这样不仅能吃到热的,还很方便。但是他们之所以不选择福满楼,是因为福满楼的饭菜跟他们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什么矛盾呢?就是富学子嫌环境不好菜饭不好,而穷学子嫌贵,所以宁愿去吃十五文的烧饼跟豆花。”
唐风和自问跟这个妹妹也算感情深厚,从前只知道她人小鬼大,却不知道她肚子装了这么多正经主意,分析问题也条理分明,遂大感兴趣。
“照你这么说,咱们入股福满楼,倒算得上任重而道远。”
唐云暖笑笑:“说来难却也简单,只要解决了这两个矛盾就可以。福满楼这名字实在土气,既然是要赚学子钱,不如改为及第楼。状元及第,这是妹妹对哥哥的期盼,何尝不是天下学子的愿望。”
“倒也风雅,你且再说。”
“改了好名字,再将整个饭庄装潢一次,务求清新雅致。最好再挂上本朝若干状元的画像,让学子们用饭时跟这些状元们同乐,必能吸引他们常来。”
唐风和不禁叫好:“可惜你养在深闺,否则倒是个做生意的料子。饭菜不好吃这事也好解决,你嘴巴这样刁,想来能给掌勺的出些主意。”
唐云暖并不在乎哥哥的打趣,因为她还真的为舅舅家的菜式改良想了些招数。
“就说今日咱们吃的两道菜,青椒肉丝刀工不行,所以一定要雇一个刀工好的师傅来改善。菜的味道也不够有层次感,麻婆豆腐的火候不对,所以豆腐都碎了。我想若提高工钱,应该会有好厨子来帮忙。到时候咱们可以再去试菜,还是让舅母负责钱粮之事吧。”
唐风和连连点头,兄妹俩商量到半夜,斗春院的烛光到天将亮才熄了。
☆、归宁
因昨夜歇得晚了,第二日唐云暖就有些起迟了,模模糊糊要睁开眼,就听见外面红豆跟紫棠嘀咕:
“舅爷家明明打发来了车,要接大奶奶家去看看,你怎么还不去伺候奶奶梳洗吗?”
唐云暖听见舅爷两个字,立时就醒了,想来是哥哥已经觉得为舅舅店里投钱的时机成熟,使人给舅舅递了话才有车派来。这个舅舅做事倒很有条理,唯恐亲妹妹难做。
拨开重重床帏,唐云暖搭眼就瞥见了紫棠一脸难言的表情,遂插言道:“是母亲不想去?”
两个丫鬟一见姑娘醒了,还不赶紧上前伺候。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的大黄铜盆兑了温热的水,上飘着刚从园子里摘的腊梅花瓣,牛乳跟青瓜汁兑的皂块盛在青色石盒里,各色花香凝胶在梳妆台上一字排开,规矩是跟在唐府一样的。
屋子里暖意融融,唐云暖就放肆地披了件桃红色的小褂洗净了脸,牛乳跟青瓜的香气的味道很是沁人心脾,她又取了些玫瑰凝露涂在脸上,屋内的暖意就又添了一丝玫瑰香。
待红豆开始为唐云暖梳头,云暖便吩咐紫棠去告诉娘亲她要随着一同去舅舅家:
“亲戚们不常走动,终究是要失了情分,而今我们在永平府也算是住下了,更要去舅舅家走一遭,彼此拜访。”
紫棠却苦着面色,劝道:“姑娘不是不知道,奶奶是忌讳舅爷家的家道……”她并不是许家跟来的丫鬟,终究是不好议论许家的家事,这句“艰难”就生生咽了下去。
大奶奶畏惧府内的蜚短流长,才时常认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为免府内妯娌跟下人嘲笑娘家贫穷,她回娘家归宁,即便是想贴补一下娘家,也都是让紫棠悄悄地往外送些自己绣花挣来银子。
许家何尝不知道女儿在朱门内的辛酸,因此并不肯去接这钱。所以即便许蕙娘的大哥许景融的饭庄生意如此清淡,也不太敢教唐风和知道,只是唐风和眼多明心多亮,如何能瞒住?
许蕙娘的娘家有一子三女,许景融为长子,许蕙娘在姐妹中行二,上有一个姐姐许婕娘嫁往京城商户家,下有一个妹妹许娟娘招婿入赘,在距离永平府不远的卢龙县靠务农伺候许家两位老人。
许家两位老人舍不得乡间的几块地所以没有跟大儿子住在一起,而姐妹兄长之间并未因此断了关心,堪称是一团和睦。
若不是唐云暖那日自作主张,要扮作小厮出那一趟门,恐怕娘亲还对舅舅家的困境瞒在鼓里。据说舅舅家的许澈读书很好,天分颇似唐风和,却因家境而无法入书院就读。
唐云暖取来一方蚕丝锦帕,那锦帕轻薄堪比她贴身的牛乳丝小衣,又早被剪开三个洞,沾了芦荟汁铺在脸上,眼睛跟嘴巴正好能从剪开的洞里露出来。从前丫鬟们都觉得姑娘这养颜的法子有些好笑,看得久了,只觉得俏皮可爱。
唐云暖敷上面膜就不能大幅度地说话了,只得半张着嘴呢喃道:“你就跟娘亲说,哥哥想帮着舅舅经营福满楼。我娘亲若知道舅舅家的表哥已经连书院的束修都交不出,就一定会愿意去的。”
许景融家也育有一子一女,所不同的是女儿许如清为长,已经十三岁,正是要出嫁的年纪却因酒楼的赤字而无人合适的人上前提亲。次子许如澈跟唐风和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早了一个时辰,如今也早开了蒙正在读书,只是无钱去书院就读。
其实别说是许家的表哥许澈,薛夫子的不释书院一年束修要五十两,若非太太官中出钱光凭许蕙娘的绣活儿来赚这份钱,恐怕唐风和的书也读得很吃力。
唐云暖知道要想在唐家站住脚,光靠唐风和中举跟爹爹为官未免太孤注一掷。科举有万千学子参加,若进三甲当然好,可如果仅仅像父亲一样中了个举人,恐怕就只能等待漫长的候补官职。所谓候补,其实就是要花银子疏通,银子花到位立即上任。父亲这一个候补官职就已经花了三两千的银子了,想做官,须得再拿三两千才可。
可按唐家这个形式,三两百太太也是不会出的了,而哥哥的为官之路就更渺茫了。
想让娘亲的生活好起来,不被太太动辄使唤,还要外祖父家的家世先好起来。外祖父已经颐养天年,如今唯有舅舅家的收入大大提高,再让表哥入书院读书参加科举。唐云暖这边努力赚钱,为爹爹做官攒下活动资金,他日说不定哪块云彩能下雨……
紫棠才要出门,就见唐风和的贴身丫鬟堇绯缓步走了进来,正跟紫棠走个迎面。
“紫棠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大奶奶那边唤你梳洗换衣呢,奶奶说要去舅爷家,得穿那件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的对襟衫,你还不快去寻。”
紫棠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唐云暖听说母亲果然要去莲花西街走一趟,不免心上一喜,就听红豆道:
“这可奇了,那件孔雀纹锦可是大爷中举那年亲自在天意绣为大奶奶挑的,若不是年节生辰是断不会翻出来穿的,可见奶奶今儿很欢喜了。”
唐云暖就叹了一生气,任凭红豆将自己丝丝长发在头上盘成璎珞:“能见到亲兄弟会有谁不欢喜呢,你看看我跟哥哥便知道了,自小是一起长大的,乍然分离还忌讳着别人的口舌不能相见,我娘亲跟我舅舅,心里何尝不苦?更何况生活艰难,想来见面是要落泪的。”
红豆也感同身受:“姑娘说的是,所以姑娘到时要好好劝劝,切不要让奶奶伤心过头。只是大奶奶从不去到想去,这念头转的倒快。”
唐云暖从彩锦如意六角小盒里挑出一枝小小的缠丝赤金凤吐珠步摇插在发间,笑道:“这定然是我哥哥的巧言相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