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迟歌-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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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折腾,逛街的兴致早跑到爪哇国了,我翻了翻手中拎的袋子,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雪池,装水瓶和干粮的袋子在启云手上呢。我这都是刚买的花饰什么的。怎么办?”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正午的日头晒得全身发热,刚才一番寻觅更加口干舌燥了。
雪池四周看了看,“前面有个茶楼,我们去买包点和带点茶水吧。”
我咬了咬下唇,拉着他走到街角站定,“我就在这里站着不动等你,你去买吧。我不想走了。”
雪池眼里闪过一丝忧色,眸光深幽。不过他从来不会违拗我的意思,只看了看我满脸的疲惫,轻轻颔首,“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的。”
待我应了一声,他才转身。说会尽快,但是人那么多,挤到茶楼门前也得费一点力气,再说茶楼上明显客人爆满,等到小二来招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再一次看一眼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毅然迈步走进街道中,不多时就被人流淹没了。
……
拐过两条街道,抬头看看轻纱粉幔装饰得无比桃色的门楼,大白天的却紧紧关闭着。扑鼻的是一股无法挥去的浓浓脂粉味道,还有漂亮的卫夫人簪花小体四个字,软软写着暧昧的“百花楼”。
我脸上热气腾地烧上来了。
怪不得刚才我一路打听寻来时或几个男子怪异轻浮的笑意或女子鄙夷不屑的眼光。百花楼居然是个妓馆!
我站在百花楼门前,难为情地朝四周看了看,觉得身后目光如针芒般蜇人,更有几声不怀好意的嬉笑。有雪池在我身边护着没觉出什么异样,刚才独自寻来,立即感觉到总有黏在身上的眼光,挥之不去,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我板着脸用力敲门框,没两下就有一把软侬的懒洋洋的声音应门,“哪个冤家这么个时辰就来了?”
说着门开了,伴随着咯咯娇笑,“爷大白天就来光临了?姑娘们还没起床呢,要不晚上——”
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出现在门后,看见脸黑黑的我登时一愣,又在瞬间恢复了笑容,眼睛望我身后一扫——没有看到跟班,声音已经变冷,“哟,怎的冒出来一个天仙似的美人?是不是来抓你家情哥哥?还是来卖身?卖身也不会这样走来吧,我看你一身绫罗绸缎——”
我冷着脸不耐烦地给她亮了亮手中的牌子。绝对震撼地,她脸色一变,侧身让路,让我一步跨了进去。
楼内很安静,只有几个大约没有开始接客的小女孩在打扫卫生,把桌椅抹得发亮,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子在旁边边嗑瓜子边监督她们。我一走进去,所有的目光瞬时集中到我身上,惊诧、疑惑、妒忌、冷漠,一时间各色眼光复杂。
给我开门的女子领着我一路向内堂走去,没有遇见什么人。我低着头,紧攥着手中令牌,一阵恍惚。
那个人临走之前派人送过来这块令牌,来人站在我面前恭敬语,“这是世子吩咐送来的楚泽王调动令,见令牌如见王爷。日后若有事情,拿着令牌到楚泽王府任何一处产业即有人相助。”然后又耳语告诉我京都的几处据点。如果我没有记错,离城东最近的据点就是百花楼了。事前实在没有想到百花楼居然是青楼楚馆。
“姑娘请在这里稍等,我去通知鸨母,马上就来。”那女子领我到一间小厅,唤来小丫头给我沏茶,转身急匆匆走了。
等不到一会子,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扶着一位杏黄衫的公子哥儿朝这边走过来。那公子哥儿似乎喝醉了,脚步虚浮,大半身体都挨在女子身上,口舌不清不住地与那女子调笑,“小、小春,爷我今晚再、再……再来看你……”
“这可是公子说的,小春日夜念着您啊。您别叫小春空等着。以后呀,早上起床就别喝酒了,回去何大人又该责备您。”那女子亦是笑嘻嘻应道。
“大爷我什、什么时……候,叫你空等……过了?我保证,保证今晚还来……”
“哎,哎,公子小心啊!”那公子哥儿脚下踉跄差点跌到,亏得女子扶着他才没有四脚朝天。
“唔……”公子哥儿费力地爬起来,举手摸摸额头,一双迷蒙的桃花眼一抬,恰恰对上我的视线。
我赶紧垂下眼帘移开视线,不再盯着人家看。忽然眼前出现杏黄衫子的下摆。我抬起头,发现那公子哥儿正站在我跟前盯着我的脸,眉头皱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霍妈妈有这等美人儿……居、居然藏着……掖着……”
污秽的酒气随着话语飘来,我站起来退后一步,冷冷瞥他一眼,“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里的姑娘。”
“公子,咱们走吧。回去晚了您父亲着急呢。”小春察言观色,看我脸色不善却无甚惧色,连忙搀起那人劝道。
那公子哥儿甩开小春,挣扎着向我靠近一步,一双桃花眼深深看着我,还把手伸过来,口中喃喃,“美人儿,美人儿……这等绝色……”
我侧身躲开,掌中摸出启云给我防身的迷魂散,以备不测,“你最好离我远点!”对这种色鬼没有必要客气。
那个人却紧贴着上来,酒似乎醒了三分,眼神清晰了不少,“美人儿是、是哪里的人?跟爷来疼你……”
“何公子!”一声娇媚的呼唤打断公子哥儿的毛手毛脚,也唤住了我即将挥出的迷魂散,一个花团锦簇大红衣裙、容颜艳丽的女子走进来,挂着迷人的笑道:“这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可不是我们百花楼的,不干这行。何公子给奴家一个薄面,放了这姑娘吧。”
一看到这个女子走进来,我吃了一惊,是她!
何公子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头一偏转对那艳丽女子晃着脑袋,说:“霍妈妈不够、不够仗义,不给给给我介绍美人。”
我又吃一惊,她是这里鸨母?咳咳,看电视上老鸨不都是又老又丑又胖的吗?她这么一个年轻艳丽的女子居然当起了老鸨。
美丽的鸨母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水蛇腰一拧风情万种,缠上他的手臂,红唇轻启,“何公子不必介怀,改日思思亲自陪你就是了,不过今天真的不能给你碰这个美人——”话音刚落,那公子哥儿两眼一翻,身子滑到在地。
鸨母——也就是火思思,楚泽王府火部领主,任由那公子哥儿躺在地上不去扶,直接唤了两个大汉进来把他送回京兆府尹,原来这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是京兆尹的儿子。
我犹在惊诧中,火思思已经利落地吩咐好一切,转身到我对面坐下,纤纤玉指拿起一杯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说,“有事请?”
我收回目光,点点头,“嗯,想问你一些问题。”
她没有问我任何问题,也没有惊奇我的到来,淡淡道:“属下知无不言。”
我反而踟蹰了,“有一些疑惑的事情。”
顿了顿,我咬咬牙问出心中一直故意忽略,却常被它们在深夜折磨疑问,“为什么宇世子会突然撤兵?还放弃了大好时机回杭舟?”
狂澜即扑倒,大厦将断梁,皇家园林一战天时地利齐集,举大计只需顷刻。当日言之,皇位必夺,未明原因但倾心信任。然却于千钧断发之际,撤兵退鼓,良机擦身而过。千百年来,图大计者岂会这般手软?中途易辙,非万不得已不使之下下策,胸怀奇兵、工于逻辑的他为何会犯谋略大忌讳?
……
走出百花楼,一片灿烂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泛起轻微的恍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吗?
眼前的喧嚣闹市明明就在身旁,却觉得隔了几个世纪的距离那么不真实。脑子里好像想着好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不想,空虚地看着众生百态,来来往往的人们……
正随着人流往回走,忽然胳膊被人拉住,没有注意身周情况的我一下子被一道大力气扯到旁边一条偏僻巷子里面。
“干什么?谁?!”我拼命挣扎,但身后的人强健的胳膊紧紧箍住我的腰使劲往后拖,鼻端闻到男人的气息和着酒气。心头忽地慌乱起来,我怎么也扭不过男人的力气。
拖到巷子深处,那人不动了,抓着我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美……美人儿,想不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力气、力气那么大……”
我也喘着粗气,勉力扭头往后看,入眼一片杏黄衣角和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你干什么?不想死就放开我!”我狠狠道。
那公子哥儿扣着我双手手腕,另一只手从背后圈住腰,整个胸膛紧贴着我的背,灼热的气息在耳边喷呼,“好,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517Ζ,我就放开你!”
我使劲掰他的手臂,咬牙切齿,“告诉你?怕你要吓死——啊!”
他、他,居然在我脖子后面咬了一口,“美人儿,老实点儿,我忍不住了……嗯……”
我用尽力气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鲜血淋漓。
公子哥儿痛哼一声,“你!……”
“你在干什么!放开她!”蓦地一声暴怒的呼喝传来,没等我抬起头看去,身后的男子被狠掼在地上,而我被拉进另一个人的怀抱。
两个衙门公差模样的人冲过来,正准备把被打倒在地上的男子掀起来,其中一人惊呼起来,“大公子!”
“哪个乌龟王八蛋,敢惹你大爷我!”那公子哥儿狼狈地爬起来,破口大骂,再看到我身后的雪池时却一愣。
雪池紧紧拉上我领口,扶着我站在他面前,寒洌的冷意从眸中毫不掩饰地射向那个人,“何明慎,这回你爹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对那两个公差道,“把他带回去!告诉何大人,好好管教自己儿子,他申批的三万两银子还在我手上压着呢!”
几个人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连忙拉着傻掉的公子哥儿走了。
回去的路上,雪池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启云找来,三人沉默地回到庄园里。
吃过晚饭,雪池要回去了,我拉拉他的袖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不应该自己一个人乱跑,不要生气了。”
他回过头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一口气,道,“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怕……早点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他又恢复了温文的表情。可是我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看着他上马离去的背影,我想起火思思的话。
雪池之前一直隐瞒楚泽王府幕僚的身份,才得皇帝重任。可是现在他与我走得这么近,还毫不避人耳目,长孙熙文肯定要察觉的。今天火思思告诉我,原来,原来雪池他…”
6。 满月酒席(一)
终于传来长孙熙文动手的消息。岳天泉倒台和洛阳王兵退之后,经过长达半年的准备,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啾啾鸟鸣中,长孙皇朝年轻的皇帝挥出让朝廷上下措手不及的重重一击。
一时间街头巷尾、饭后谈资都集中在了皇帝的大动作上——某部尚书以前是洛阳王傀儡,被揪出来啦……某某一品顶戴大员私吞民脂民膏,下牢狱关着了……京都禁军的统领全都换了皇上心腹……左丞相原来是叛臣岳天泉的党羽,等等。 然而从头到尾却都听不到关于打击楚泽王府势力的消息,就好像有仙女施了魔法,把楚泽王府的一切痕迹都抹去了,销声匿迹无声无息,连带着人们的记忆也都一笔勾销掉。
这个月二十八,皇帝第一个儿子将满月,大赦天下,大摆筵席。满月酒那天曹妃举行正式的册封仪式,接受贵妃绶印,仪冠六宫,位居众妃嫔之上。
提早三天明亲王就派人来接我到城里,然后进宫住着。这是新朝来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