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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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一年,那一天(下)
火车轰隆隆地开过中俄边境,奔驰在辽阔美丽的蒙古草原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童话握紧了双手,有些眼花缭乱。
她开始迷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亲人,没有了她的念想,没有了值得她千里迢迢奔波回国的理由,在祖国,除了国籍,她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那么,她为什么要回来?
去年,她收到助理打来的电话,她母亲病危。当时她正跟着国际救援队在远东义务救援,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她就像瞬间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结果被流弹击中,
在床上躺了半年,差点一命呜呼。
醒来后,她才知道,母亲已在两个月前不治身亡,而她终究没能见*最后一面。
再后来,她康复,拿起相机直奔北极,她执着且固执的去寻找那最后的美景——极光,然后,拍下来,寄回国,告诉她,妈妈,你要的,我替爸爸给你了。
现在呢?
童话在心理自嘲的问自己,照片寄回去了,她已经为爸爸完成了遗愿,那现在呢?
她回到那座一无所有的城市又为了什么?
为了在妈妈坟前献上一束迟来的悼念?为了妈妈指名留给她的童宅?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最后的一丝侥幸?
…………
“啪”,白色的日光灯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的三扇落地窗,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使得室内即使是骄阳当空的正午,也暗如黑夜。
裴子豪步履有些沉重,在门口枯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进了房间。
他手上拿着白天收到的包裹,包装纸已被拆去,露出装裱精美的照片。
房间很大,面积堪比一个小型展览厅,但房内的家具很少,只有一张年岁很久的双人床和一台梳妆柜。至于装饰,便是四面墙上,乃至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大大小小尺寸不一的照片。
自从林琇死后,这一年来,裴子豪都住在公司办公室的套房里,很少回家——以前的童宅,不,现在的童宅,以后,也终究是童宅。
他虽然不回来,但雇了钟点工,每天按时打理宅子,特别是这间暗室还有隔壁的卧房。
每一幅照片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裴子豪沿着墙上的照片一路走来,神思开始恍惚。
这间暗室,是很多很多年前,好像是林琇收到第一幅照片的时候,让人将并排的两间卧房一间书房打通后装修出来的。
裴子豪站在一幅有些褪色的七寸照片前,这张照片和最初的几张都是没有相框的,只有单薄的几张片身,是后来,林琇买了相框,小心翼翼的亲手装裱的。
也许,那时候,林琇就猜出这相片是谁寄来的,即使她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去世。
相片上是远景的布达拉宫,那湛蓝的天空在边角已经有些起毛,让人看着,心里觉得莫名的沧桑。
从取景的角度和曝光不足可以看出来,拍摄者的技术实属青涩,甚至还能看出拍摄者在拍摄时手微微颤抖的痕迹。
蜜色的指尖沿着布达拉宫与蓝天交接处的轮廓轻轻描画,手在颤抖,心在抽痛。
那时候,她只有十九岁吧,本应坐在大学校园里肆意欢笑的年纪,却一个人被迫独自远离。
那时候,她是怎样的心情?失去了父亲,被母亲遗忘,被他……背叛……
是的,背叛。
在童话离去的每一天,每一年,他都作为一个背叛者、遗弃者在自责着、悔恨着,唾弃着,鄙视着……他的懦弱他的愚昧让他为自己的迷途付出最沉痛的代价,十年,整整十年!他从未见过那个女孩,那个陪他走过坎坷,为他带来明媚,驱走忧伤的女孩……
视线不知不觉模糊,裴子豪全不在意,在朦胧的视线中,将手中的照片,挂在了布达拉宫旁边,自此,十年前的开始和十年后的今天首尾相接。
…………
那一天,15岁的少年和8岁的小女孩在高档别墅区绿化优美的柏油路上飞奔,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硕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原本就狼狈不堪的两人彻底成了落汤鸡。
两人由最初的骂骂咧咧到最后的相视大笑,和着雨水,两张伤痕累累的小脸分外灿烂。
“你叫什么名字?”童话扬起色彩斑斓的小脸,明亮的大眼被雨水打得眯了了起来,小小的手一遍遍抹着脸。
她像极了一只小脏猫。
裴子豪不由地笑出声,拉着她两人躲到路旁的树下,“裴子豪,你呢?”
突然,起了雷,头顶闪电“咔嚓咔嚓”的震耳欲聋,童话瘦弱的肩膀也随着一抖一抖地,大眼惊惧地看看浓云滚滚的天空再抬头看看头顶树冠不怎么茂密的小梧桐,就怕一个闪电劈下来,把他俩烧成外焦里嫩的烤肉料理。
“童、童话……那、那个……老爸说下雨天……不能……站在树、树下……啊!”
又一道雷鸣响起的瞬间,童话尖叫一声,很没出息地冲进裴子豪怀里,细瘦的胳膊使劲缠住对方精瘦的腰,牙齿“咯咯”打个不停。
“噗嗤——”裴子豪被她胆小的模样逗笑,抱着她故意往树干上靠“怕什么?”
“哇……不要啊!会被劈死的……”童话被他下的哇哇大叫,七手八脚得就要挣开他去逃命。
裴子豪觉得这小家伙抱起来软软暖暖的,还有一股淡淡呃奶香,他很喜欢,于是,全身用力,就是不肯放童话自由,“劈死?只有做亏心事的人才会被劈死,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童话虽然年纪小,但很聪明,从小又喜欢看书,特别是在童爸爸的熏陶下,她可是一个小小的唯物主义者,当下挣得更猛了“迷信!迷信!老爸说了,这是迷信!”
裴子豪对她的争辩充耳不闻,反倒开始贪恋她小小的身子,那自她身上传递而来的温暖正一点一点*全身,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怀抱,真好啊……
童话又急又怕,死死盯着天际的电闪雷鸣眼泪汪汪,丰富的想象力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乌云是凶猛巨大的恶龙,雷鸣是震耳欲聋的吼叫,电闪是恶龙喷出的火焰……而她,则是被巫师困在高塔,用来祭奠恶龙五脏庙的可怜小公主,不用说,那狠心可恶又惨无人道的巫师正是禁锢她自由的裴子豪的化身……呜呜,她好命苦……
少年和女孩的力气根本不在同一级别,很快,小童话就力竭身软,可怜兮兮地抽噎着小肩膀,“那、那个……什么耗、耗子……我想回、回家……我、我们……回家好、呃、不好?”
闻言,裴子豪厌恶的皱起俊秀的眉,转身自己背靠着树干,将童话整个儿抱起来,代替童话面对那狰狞可怖的天空,“不要!”
许是,不用面对那可怕的画面,童话渐渐平静了下来,孩子的心事敏感的,她听出了裴子豪语气中深深的厌恶,家庭幸福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起“回家”会这么厌恶。
“为什么?”童稚的大眼水汪汪雾蒙蒙,望着他的眸子写满不解和困惑。
没来由的烦躁,一种名叫嫉妒的心情开始在裴子豪心头滋生,像她这种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孩子怎么会懂他的悲伤?
想着,蓦地松开双臂,童话小小的身子“扑通”一声跌到地上,溅起的积水和了泥土,为她原本就“五颜六色”的小裙子更加“锦上添花”。
“哎呦!”童话着实摔得不轻,先不说痛到失去知觉的小屁屁,光是腿弯上下午打架得来的伤口,因冰冷的泥水入侵而阵阵刺痛,就够她呲牙咧嘴的了。
童话毕竟是小孩子,受了伤,首先想起来的不是怨愤而是呼痛,“哇——”一声,小女孩刺耳的嚎啕盖过隆隆雷声,在这样暴雨的天气里格外可怜。
裴子豪一愣,内疚袭来,有些紧张有些别扭,赶忙蹲下手足无措颤声道“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哇哇哇……”童话哭得更凶,眼泪掉得更委屈,一张小花脸皱的看不出五官的模样。
裴子豪害怕了,急得也快哭了,咬了咬牙,将童话抱起来,“别哭了,是我不好……我送你回家……”
4 再见
列车*S省,再过三个小时,就会抵达Y市。
凌晨四点,车窗外的农舍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淡蓝雾氳中。已经有早起的农家人扛着锄具下田耕作了。
童话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伸展一下僵硬的背脊,放眼一望一车厢的人大部分都还在睡着。
再次坐下,看到对面的母女相拥而眠,鼻头酸涩,这样的感觉,这十年,她经历的不少了,可是,每次,她都无法控制地心生那股遗憾那股疼痛那股羡慕那股伤感。
她还记得爸爸在弥留之际,曾经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一遍遍重复“我的小童话,苦了你了……”
那时候,妈妈已经受不了爸爸将死的事实,昏死过去。
十八岁的她,背对着门外居心叵测的一干豺狼虎豹,跪在爸爸窗前,小小的背脊挺得笔直,即便是咬咬破了泛白的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掉的凶,也不曾溢出一丝呜咽。
但是,那时候,她还不懂爸爸为什么说苦了她,直到爸爸去世后的第三天,妈妈醒来,她才明白。
记忆里,温柔美丽的像朵牵炕ǖ穆杪瑁幌χ浔淞四Q钔饭该妫ё偶唇略岬陌职挚薜眯沟桌铩�
她谁也不认识了,甚至她的女儿,童话。
童话,扑上前想要阻止她,却被推倒在地,磕破了头,三日不眠不休准备后事,她的体力已经透支,那一推,差点要了她的命。
在黑暗来袭的瞬间,她看到一抹倾长的身影排开拥挤喧闹的众人,向她走了过来,然后,吐出一口浊气,放心的投入那熟悉的温暖。
后来,童话常想,她该庆幸那天的裴子豪,第一个走向的是她,而非她……
但是,她的“常想”往往会被那夜的结局打破,她的一切*都随着那夜的记忆变得苍白变得可笑变得轻如鸿毛。
打了针,包扎了伤口,经过几个小时的昏睡,她醒来。
一旁照顾她的奶妈告诉她,那堆称谓亲友的豺狼虎豹被裴子豪赶走了,丧礼也顺利完成,现在,裴子豪正在主卧照顾精神失常的母亲。
妈妈疯了。
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结果,在看到丧礼上妈妈不顾一切地要阻止爸爸下葬的时候,她就觉悟了。在妈妈心中,爸爸就是全世界。她爱他,爱的死心塌地,毫无保留。所以,爸爸的死,与她,就是全世界的崩塌,她的心她的神志已经随着爸爸的离去而彻底丧失。
走廊上的灯光昏黄朦胧。
童话抚着墙壁,脚步虚浮的经过书房,来到主卧门前。
主卧的门没有关死,留下一条细细的缝隙,房内奶白的灯光流泻出来,照亮了门前的棕色的原木地板。
苍白的指尖在门上轻轻一推,缓缓揭开隐藏在房内的画面,那画面很美,如同中世纪油画,色彩柔和,线条细腻,风格温馨,布景完美……可,“轰——”脑中一季闷雷劈过,童话僵硬如石,瞪大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那画面的中心。
古朴典雅的双人大床上,纤细柔美的女人沉沉睡着,嫣红的唇上扬着幸福甜美的弧度,细白的手紧紧纠缠着一双蜜色修长的大手。
大手的主人,半躺在女人身边,一只手任女人握着,一只手轻柔地在女人发顶轻抚,漆黑的眸盯着女人的脸,温柔的像是要溢出水来,淡红色的薄唇,扬起满足的笑……
有什么,在童话脑中炸了开来。记忆开始迅速后退,过往如走马灯般上演。
那天,十五岁的裴子豪背着她回到童宅,见到母亲时,瞬间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