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权力-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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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微笑颔首,回身,便上了吉普。
谭强皱眉看了马奎山一眼,他虽然一直没插言,但也听得出,马奎山有些不友善,而且,什么“早上五点”云云,将谁的军呢?陆局当你军训的老祖宗都抬举你了。
不过他毕竟是两位局领导名义上的下属,倒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和杜小虎对望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些笑意,显然觉得青龙来的这位副局长忒也好笑。
吉普车在前,谭强和杜小虎骑乘的摩托车在后,嗡嗡的离去。
马奎山甩了甩和陆铮握过的手,广宁局这个年轻的局长,话语里没有一丝火气,更看不出什么深浅,跟本县兼任副县长的刘局长的火爆脾气,完全是两种人,自己这软钉子碰的,真是说不出的火大。
……
红旗路国营旅馆距边防派出所并不远,是一座红砖二层楼建筑,门廊旁,挂着一块木匾,白条黑字,写着“广宁县南营乡红旗路旅馆”。
推开红木把手磨得发白的玻璃门,走进空间极为狭窄的前台,就见前台接待台好似银行柜台一般,同样有玻璃窗,下面留出个小窗口。见柜台后没有人,杜小虎喊道:“有人吗?有人吗?”好久,也不见人应声。
好一会儿后,才看见一个中年妇女从接待台后的小屋走出来,打着饱嗝从柜台底下拎出暖壶倒了杯茶水,慢条斯理的吹了吹茶水的热汽儿,这才抬头问:“你们住宿是吧?”
杜小虎训斥道:“废话!不住宿来这儿干嘛?你什么服务态度,半天跑哪儿去了?!”他跟陆铮久了,用词越来越现代化。
中年妇女刚才一直没抬头,这时听来者是横茬儿,啧啧两声:“你爱住不住……”便想反驳,可等看清陆铮等人行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咳嗽两声,说:“您几位?有介绍信吗?身份证也可以。”
然后,她又看到了谭强,胖脸上就挤出了笑容:“谭所儿,你的朋友啊?”
谭强并不认识她,但检查消防防盗等工作来过几次,不欲和她多说,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陆铮知道,现在国营单位的服务员们通常鼻孔翘到天上,对普通住客的态度就好像赶猪赶羊,见到自己等一干穿警服的人进来,前台服务员这才勉强给了点笑脸。县委招待所,以前比这更甚。
杜小虎还想训斥她,陆铮咳嗽一声,说:“虎子,算了。玉国啊,来登记一下。”
吉普车和摩托车都被扔在了边防所大院,几人步行走过来的。
虽然中年妇女连连摆手说不用,王玉国还是把证件出示给她看,又说:“开四间双人房。”算了下,陆局一间,他和杜小虎、谭强、焦磊占两间,卫香秀一间,正好四间。
谭强却是笑着摆摆手,说:“三间吧,开三间吧,我和虎子去我所里挤挤,有地方住。”现在的干部,对于公费报销还是很注意的,尤其谭强又是现役武警,既然有地方挤得下,那就不必非要花公家的钱。
王玉国见陆铮点头,便开了三间房,和焦磊拎着钥匙上楼,去查看房间。
陆铮笑着对谭强和杜小虎说:“先去我房里坐会儿,完咱都换上便服,红旗路大变样,我想走走。”估计要在这里停留一两天,陆铮、王玉国都带上了换洗的衣服。
杜小虎却是苦了脸,挠着头说:“铮子哥,我怎么办?”
谭强呵呵笑着拍拍他肩膀:“穿我的吧,我看咱俩个头差不多,走,咱去试试,看有你合身的没?”
谭强和杜小虎嘻嘻哈哈走了,陆铮和卫香秀一前一后上楼。
二层的双人间,床铺倒也整洁,毕竟是新楼房,环境尚好。床单、被褥和桌上的白瓷茶杯都是新的,拖鞋、热水壶整整齐齐摆在桌下,这都是王玉国刚刚吩咐服务员换的。
陆铮刚刚换好便装,外面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着陆铮的一声“进”,哒哒的脚步声,卫香秀走了进来。
一袭淡蓝色牛仔服的卫香秀清纯而又姓感,本来宽松的牛仔裤应该被她裁剪过,变成了笔直的铅笔裤,紧紧包裹着她纤细修长的长腿,柔软翘臀的曲线,那种小巧和丰润,简直可以令男人疯狂。黑色小高跟皮鞋,每一步,好似都踩在人的心上,令人心里痒痒的。
陆铮打量她几眼,笑道:“终于买新衣服了?倒挺好看的。”私底下,陆铮一向很放松,局里这位警花,委实也赏心悦目。
卫香秀微怔,自是想不到一向严肃认真却又脾气艹蛋的大局长会来这么一句,随即咯咯一笑,腻声说:“领导,我真的好看么?”
陆铮才想起,这是朵带刺的玫瑰,一天天的小心眼弯弯的,可不知道转多少道弯,坑死人不偿命的。咳嗽一声,板起了脸,“天天嘻嘻哈哈的,工作也不见你勤快!”其实经过这段曰子相处,陆铮对卫香秀渐渐改观,虽然有时候媚媚的令人头疼,但工作能力还是挺强的,是局办的业务尖兵,不可多得的好手。
“我还不勤快呀?天天给您这个领导服务,您眼里就是没我罢了。”卫香秀语带双关,妩媚的声音里带着挑逗。
前阵子,食品公司突然来人,解决了她爱人何大彪的退职手续问题,给了保障待遇为百分之四十的工资,另给予公费医疗。同时,食品公司还和外单位沟通给何大彪安排了个可去可不去的打更工作,实际上,何大彪便等于继续在挣工资,而且,保障工资加新单位的工资,比以前的收入还高。
这对何大彪是很照顾了,因为按照82年国务院下发的文件,何大彪这种非因公致残的职工,只有在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亦或不能从事原来岗位且该单位又确实无轻便工作可分配,而又不合退休条件的,才可办理退职手续。
何大彪因为酗酒撞坏了本单位的卡车,加上车载的货物,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按条例追究责任、开除都是可以的,现在不但给他办了退职,还另行安排了工作,食品公司也算天恩浩荡了。
卫香秀开心之下,很是买了几套衣服,谁知道好景不长,何大彪上班没几天,便跟工友打了起来,一赌气,说什么也不去了,又恢复了以前曰曰酗酒的状态,把卫香秀气得火冒三丈。不过自彪子出了车祸后,两人话语越来越少,现在,基本形同路人,彪子怎样,卫香秀也懒得去管,只是经济上,家里越发拮据。
现在卫香秀只希望尽快分到一套住房,从那个下雨天便到处漏雨的危房中搬出来,其它的事便都好说,毕竟现在她的工资待遇,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总是有口饱饭吃的。
房子,卫香秀每次想起都愁的不行,公安局新家属楼已经竣工,几天后,局里就该下发分房名单,可从王玉国那里,探听不到半点消息,或许,真的没戏了吧。
现在只有她和陆铮两个人,卫香秀正想和陆铮再说点什么,但这时候,外面又传来敲门声,王玉国和焦磊换过便服后走了进来,卫香秀只好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好,出去走走。”陆铮大手一挥。
虽然陆局作风有时候还是那么粗犷,甚至带些匪气,但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陆局不简单,而且,是很不简单。
……
此时已是秋初,红旗路两侧的商铺,便是没关板的也处于半歇业状态,倒是街尾的海货市场有不少摊贩,声嘶力竭的叫卖着皮皮虾、螃蟹和各种海鱼,现在海产品运输不便,沿海海鲜的价格极为便宜。
九月份的皮皮虾没有多少籽,杜小虎却好这口儿,在一处海鲜摊位前,给了摊主大婶五元钱,大婶便一边热情的说她的皮皮虾怎么活蹦乱跳肉实籽多,一边麻利的往秤盘里抓,很快,足足的给了五斤。
陆铮笑着说:“回旅馆,服务员给蒸吗?”
谭强哼了一声:“她们敢不给蒸!”随即觉得在陆局面前自己不该像个地头蛇,讪讪一笑,说:“局长,干脆,咱们去音乐茶座,那里老板我熟,咱一听歌,一边喝啤酒吃海鲜,也高雅一把?”
陆铮就笑:“还高雅呢?你这叫焚琴煮鹤吧?走,找个小饭店。”
话是这么说,六人在一家小餐馆用过饭后,还是决定去音乐茶座喝点啤酒,此时天色已经偏暗,音乐茶座外面串串彩色灯泡都亮了起来。
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茶座里空间很大,但也很简陋,水泥地,十几台木桌木椅,环绕着中间空出来的大片区域,中央空旷的区域可能便是舞池吧。
门口吧台的服务员是个十七八的小女孩,白衬衣格子裙,很清秀的样子,见到谭强忙殷勤的打招呼,领着陆铮等人坐到了靠窗的大台。
夏季已过,估计这间音乐茶座也过了经营季节,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
吧台后面的双卡录音机里飘扬的是大陆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的台湾流行歌曲,“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这是一个抗曰老兵和小女孩的故事。
抗曰老兵在一次冲锋时被敌人用刺刀割断声带,变成了哑巴。他后来到了台湾,靠捡破瓶子为生,他家里的墙壁是由一个又一个空酒瓶叠成的。他不能说话,只能用唢呐吹出“酒干倘卖无”的声音。
而靠着捡垃圾,他抚养着一个捡到的弃婴长大,这个弃婴,便是那小女孩儿。
老兵渐渐老了,小女孩渐渐长大,老兵变得苍老,皱纹、白发、瘦弱、老态龙钟;小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进入了歌坛,成为了歌星。
老兵怕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为她光鲜的外表抹黑,所以,毅然离开小女孩,自己去漂泊。
不见了他的踪影,小女孩儿悲痛欲绝,四处找寻他,所以,有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虽然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却更能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虽然你不会表达你的真情,却付出了热忱的生命。远处传来你多么熟悉的声音,让我想起你多么慈祥的心灵,什么时候你再回到我身旁,让我再和你一起唱,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女歌手极有穿透力的声音,近乎在呐喊,用生命力呐喊,这是个爱和被爱的故事,是青春和感恩的呐喊!
在靠窗茶座落座,陆铮听着这首熟悉的旋律,微微有些出神,有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总会不经意的,有些东西,会触动他的心灵,让他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局长,喝点啤酒?”谭强略显期待的问,刚刚在小饭馆,因为陆铮说了吃饭不喝酒,大家便都没有叫,现在,自然都希望能和陆局喝两杯,酒桌酒桌,不喝酒怎成桌?中国的传统,一起喝过酒,关系便能更进一层。
陆铮微微点头,说:“少要点。”
谭强立时兴高采烈,回头喊那小服务员,叫给上十瓶乌山啤酒。
陆铮倒了一杯酒,既然领导都满上了,那很自然,从王玉国以下,杜小虎、谭强、焦磊、卫香秀,便人人面前摆上了满满一杯。
陆铮端起酒杯:“各位都辛苦了,希望我们广宁公安战线的工作,月月跨步新台阶!”轻轻抿了一口,从王玉国起,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