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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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却笑道:“这倒是桩风雅事,朕有主意了。”
石越甫一进宫,赵顼就沉着脸,劈头问道:“石卿,三月初一,卿做了何事?”
石越吃了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下一五一十,将三月初一游金明池的事情大略和皇帝说了一遍。
“钟表?技术学校?”赵顼不料问出这些事情来了,他不置可否的一笑,也没怎么太注意,“爱卿现在是石学士了,至今尚未婚配,朕以为不太妥当。朕想加清河郡主公主之名,下嫁卿家……”
石越闻听此言,不由好笑,暗道:“难不成今日真是我姻缘星动,在家里有说媒,皇帝召见,还是说媒。”口里却说道:“陛下,微臣何德何能,怎么配得上清河郡主?臣不敢奉诏。”
赵顼将脸一沉,“那卿如何送琴给清河?琴瑟琴瑟,卿是读书之人,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么?”他今日心情特好,故意捉弄石越。
石越暗暗叫苦,“误会,误会!请陛下明察。”
“朕知道得很清楚,还要明察什么?清河有什么配不上你么?”
“陛下,清河郡主德识兼备,才貌双全,怎么会配不上微臣。是微臣高攀不上罢了。”
“一派胡言,莫非卿心中另有佳人?”赵顼一面说一面在肚子窃笑,他以为石越定是喜欢王安石的女儿,所以才不愿意配郡主。
“这……”石越略一迟疑,就听赵顼哈哈笑道:“那便如卿所愿,朕将王丞相家的二娘子赐婚于卿,如何?”
“王丞相家?二娘子?”石越顿时大吃一惊,不由呆了一下,他偷眼看看赵顼,实在猜想不透皇帝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奇想?只是看皇帝一脸的兴致勃勃,显然没留意到自己老大的不情愿——他连见过面的清河都不愿意娶,何况见都没有见过的王安石家的小娘子,更不会想到那就是他已经见过两次的王方。
“在金明池卿不是与她一道去见过清河的么?”赵顼自以为得计,笑嘻嘻的取笑石越。
石越脑中电光一闪,这才明白那个王方便是王安石的小女儿,心里暗道:“我要娶了她回家,那真是前世修来的——不知道要有多少架吵。”心急之下,连忙澄清道:“臣并不知那是王丞相府上的千金,而且王姑娘是跟王家二公子一起出游,和臣毫无关系。”
赵顼却以为他在假撇清,笑着挥挥手,说道:“行了,不管你们认不认识。总之朕的翰林学士不能没有成家,清河还是王家娘子,卿必须给朕选一个。”
事既至此,石越也只暗暗叫苦的份,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绝,忽然记起家里还有个程颢在提亲,自己虽然至今还是未能够确定自己对桑梓儿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称得上非常愉快的,一些日子不见,总会想念,而梓儿眼下虽然年纪还小,自己却可以耐心等她长大,总比娶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回来要好:若娶了清河,每日请安服侍自不必说,还要忍受那个无法无天的柔嘉县主天天来串门——自己是有大抱负的人,这样不知道会有多不方便;而那位王家姑娘就更不用提了,单想想那个性格,就足够令自己心生畏惧,而她的父亲,则是那个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王安石……而且,给梓儿提亲的程颢还等在自己家里,想必梓儿也正忐忑不安的在家里等消息,若等到的是自己答应了另外的婚事,那她又情何以堪?他想到此处,再不犹豫,对赵顼说道:“陛下,不敢相瞒,臣已有婚姻之约了。”
“啊?”赵顼怔住了。
石越知道皇帝不肯相信,当下细细说道:“就是今天上午定的,臣不敢欺君,男家的媒人是苏辙,女家的媒人是程颢,说的是桑俞楚之女,桑充国之妹。”这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也再容不得他思前想后的犹豫不决,否则遗恨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桑充国之妹?桑俞楚?不是个商人么?”赵顼这次脸真的沉下来了,“不行,桑家是商人之家,如何配得上卿家?今天早上说定的,那就一定还不曾下文定。卿还得在清河和王家娘子之间选。”
“陛下,桑家对臣,实有救济之恩。若说起来,臣在世间并无亲属,桑家倒是臣之亲人一般,臣焉敢嫌弃门户,做此负义之事?”石越开始抬出大道理来了。
“便是那贫素之家,也要讲个门当户对,何况卿是朝廷大臣。桑家若对卿有恩,自有报答之法,朕可以替你赐桑家祖上三代官职。若说卿的妻室,还得娶名门望族之女。”赵顼其实是对桑充国的好感有限得很,加上一意想把王安石的女儿嫁给石越,因此竟是竭力反对。
石越笑道:“谢陛下恩典。陛下赐桑家祖上三代官职,桑俞楚自然没有市藉了,臣与桑家的婚姻,也不算门不当户不对了。”
赵顼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你个石越,算计到朕头上来了。朕小气这功名爵赏着呢。这么着,此事先不要定下来,等殿试完了之后,国家要赏赐熙河有功将士臣工,两件事一完,再定卿家的婚事。卿回去好好想想,看样子朕要找个好媒人才成了,总之桑家门不当户不对,那绝对不行。”
石越在此之前,是做梦也料想不到官居三品,娶个老婆竟会如此麻烦,更料想不到的是皇帝做媒的执拗态度,心里免不得的懊恼。其实若平心而论三女,固然是桑梓儿最亲近,但是清河也罢,王昉也罢,却也未必就不是良配,只不过人的决心一下,难免会对决心以外的选择加以排斥,尤其这两人,他对柔嘉深怀戒意,对王昉又未免因为王安石的缘故多有偏见,因此竟是越想越觉得不如意。但皇帝又说得坚决,只能满脸郁闷的回到府中,程颢、苏辙等还在吃茶等候,听石越把面圣的事情一说,不由全都怔住了。
程颢心里对皇帝颇不以为然,只是不便直说,唯有摇头苦笑道:“好在要殿试之后,还可慢慢计议,不过子明你的章程是什么?”
潘照临和司马梦求对望一眼,不待石越回答,抢先说道:“程先生放心,此事先容咱们慢慢计议,再寻个妥当的法子出来。”
苏辙也道:“正是这个主意,仓促间也不可以定计。子明的主意,自然是想和桑家结亲的,否则何必烦恼?”他是忠厚君子,因此没听出潘照临话里含混的推脱之意,还只道他们也是真心想要设法成就此事。
程颢想了一会,也无可奈何,只好告辞而去。苏辙自从在置制三司条例司时被吕惠卿向王安石进谗言,被赶出中枢,就一直不太得意。这次因为石越的推荐,判工部事主持军器监改革,虽然不是再入中枢,却也是再次被皇帝重视了,他心里便存着一点感激,对军器监改革事无不尽心尽力,因为蔡卞还未到京,他就日日和唐棣计议,其他工部的郎官,如虞部郎范子渊,是个专门敲顺风锣的家伙,当年对石越百般奉承,这时也不免跟着苏辙摇旗呐喊。苏辙这次来,本是和石越有事商量,这时见不是时候,也就随着程颢告辞而去。
二人一走,潘照临就问道:“公子是何主意?”
石越摇头苦笑,还未说话,司马梦求已笑道:“其实撇开王家女不论,若娶的是清河郡主,大人将来,必得一贤内助。”说着,便意味深长的看着石越,显然剩下的话,他不便直说出来——娶了清河郡主,石越便等于与濮王一系建立了最亲密的关系,皇帝对濮国公赵宗朴的礼敬与信任自不必说,清河更是自幼曾养于宫中,极得两宫太后、皇后的宠爱,若石越能得她为妻,日后宫里任何的风吹草动,只怕都能提前知道。
潘照临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对王安石之女,作为把一切放到天秤上来衡量的他,是毫不感冒的。但是清河郡主,却不能说不是一个比桑梓儿更为诱惑的存在。在他看来,娶了清河郡主,石越的地位就更加巩固了,而又因为清河不是公主,石越还要少了很多顾忌。此时见司马梦求先说出来,便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陈良见这二位碰到任何事情都不忘把政治利益的考量放在首位,心里未免有点不舒服。对潘照临倒还罢了,但是司马梦求与他算是交情深厚的,以前一直觉得此人颇具正义感,不料自从投奔石越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自己几乎都不认识的人。司马梦求和潘照临的言外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此时忍不住略带讥讽的说道:“早知道要娶清河公主,倒不必急着把阿旺买回来了,到时当成嫁妆一并过来,岂不省很多?”
他这番牢骚自是对司马梦求发的,石越却是心有戚戚焉,忍不住拍了拍陈良的肩膀,以示赞同。石越是打心眼里的反对把自己的婚姻政治化,对于他而言,他内心还是希望有一个自己真爱的人成为自己的妻子,然后两个人能够始终彼此信任,彼此理解,只是这样的愿望,实在是难以实现,在这个时代,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谈恋爱,但退而求其次,他觉得起码他与自己的妻子,还是要能够彼此了解,彼此喜欢的。但就是这么点要求,竟然也是难以做到的。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情并不以他石越的意念为转移,但那种彻底将个人生活牺牲掉取得的政治上的成功,并不是他所追求的;虽然到了他这个身份,想要一场完全与政治无关的婚姻,也有点自欺欺人,但这超出底限的一步,他也无法再退让。竟忍不住冷笑道:“清河的确不错,而且若娶了清河,还有另外的一个附赠品过来,嘿嘿……”
“附赠品?”司马梦求一怔,又是个新名词。不过他也听出陈良和石越的讽刺之意,忍不住摇头叹息,把目光转向潘照临。
潘照临却是一听就知道他所说的附赠品指的是柔嘉,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自然也不会喜欢柔嘉那样的性情,但从政治上来考虑,柔嘉同样是一位幼时被养于宫中,深得两宫欢心的县主,据说皇帝更是尤其的喜爱这个小妹子,这才放纵得她无法无天,她的父亲邺国公赵宗汉是濮王幼子,虽然上面还有那么许多个哥哥,但了然赵宋皇室的人都知道,赵宗汉是英宗赵曙同母幼弟,幼时一直受到英宗的抚育教导,英宗与他几乎是亦兄亦父的,所以他的地位即便是在濮王一系之中也很特殊,当今皇帝更是自幼便与这位小叔叔过往亲密,若能通过柔嘉与他交好,肯定也会大有助益的,只是柔嘉那脾气,确实让人头大,今后若是有她在,想要这么安静的商量事情,只怕是做梦,不过瑕不掩瑜,潘照临依然觉得能娶清河真是上上之选。“虽说这柔嘉县主是难缠了些,但夫妻间闺阁的事,也不是她能时时插足的。而且宗室女十七岁出阁,女儿家嫁人后脾性总会改改,听说邺国公最钟爱这个女儿,嗯,一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石越的脸色已经是越变越难看了,眼看着潘照临竟又开始接着算计通过柔嘉结交邺国公赵宗汉的好处来,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叫了起来:“无论如何,我不想天天见到柔嘉县主,你没听说王驸马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摇头叹息么?”他说所说的王驸马就是王诜,蜀国公主的夫君,这位驸马天性的风流不羁,偏偏蜀国公主又是历朝历代公主中最贤惠的一位,竟将这位风流夫君的出格之事一一容忍,倒是柔嘉年纪虽小,却大为不忿,三天两头的就找上门去将这位驸马捉弄一次,以至王诜有一次向着苏轼大倒苦水,连说了三遍:“不堪忍受!不堪忍受!不堪忍受!”
潘照临还想再说,司马梦求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