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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后宫-甄嬛传-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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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屏倒也伶俐,脆生生答道:“白苓姐姐说娘娘上莞妃娘娘这儿来了,一时半会怕回不了棠梨宫,便叫奴婢领了轿辇在柔仪殿外候着了。”
    敬妃抿嘴笑道:“惠贵嫔越来越会调理人了,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也那么机灵,叫人瞧着就喜欢。”
    眉庄“扑哧”一笑,道:“我哪里会调教什么人,只不过棠梨宫向来人少,若再一个个蠢笨着,可就没有可使的人了。”说着向我笑道:“你昨日刚回来,太后说你有着身孕还舟车劳顿,就不必去请安了。今日就和我一同过去吧。”
    我颔首:“是想着要过去呢,只把不准时候反倒扰了太后清养。姐姐是最晓得太后的起居与脾性的,我就跟着去就是。”
    敬妃见我们都要走向,忙笑道:“莞妃和惠贵嫔同去吧,一路也好照应,本宫就先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
    一边胧月正抱着佛手玩得高兴,见敬妃要走,也不带上她,一双大眼睛一转,一下子就急得哭了。
    敬妃心疼不已,一壁为难一壁哄道:“乖月儿,如今你就住在柔仪殿了,陪着你母妃可好?”
    胧月一听不能回昀昭殿,哪里肯依,愈加哭闹得厉害,只抱着敬妃的腿大哭不已。敬妃也是留恋不已,胧月厌恶地盯着我,哭道:“莞母妃一回来,母妃就不要我了。做什么要叫莞母妃回来!”
    我大怔,优良传统被谁狠狠扇了一耳光,直打得眼冒金星,鼻中酸楚。
    敬妃一时也愣住变了脸色,急急辩白道:“莞妃妹妹,我从未教过月儿这样的话!”说罢呵斥胧月道:“谁教你胡说这样的话,叫母妃生气。”
    胧月有些怯怯,抓着衣裳嘟囔委委屈屈道:“从来没见过什么莞母妃,她来了母妃就不要我了。骗我说她才是我母妃。。。。。。”说罢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敬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有难色局促着向我道:“胧月还小。。。。。。而且从前,皇上从不许咱们在她面前提起你。。。。。。我。。。。。。”
    我的神色已经转圜过来,极力克制着心中的酸楚道:“我此番回宫的确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我本乃废妃之身,皇上不告诉帝姬也是应该的。有我这样的母妃很得脸么?”
    敬妃慌忙安慰道:“胧月不懂事,妹妹不要太自伤了!皇上虽然有心隐瞒。。。。。。可是。。。。。。终究是疼妹妹的。”说毕柔声向胧月道:“惹了母妃生气,还不快快认错。”
    胧月虽然不甘,但到底乖乖屈膝福了一福,低低道:“莞母妃不要生气了。”说着握住敬妃的手,带着孩子气的天真撒娇道:“月儿已经向莞母妃认错了,母妃可不要生气了罢。”她委屈着嘟囔,“从前母妃从不这样说月儿的。”
    胧月年纪,然而刻意在称呼上分清了“莞母妃”与“母妃”的称呼。我愈加心凉,着不落下泪来,不得不别过了头,却见眉庄微微举起扇子遮面,已经递了一个眼神过来。
    我心下顿悟,少不得忍了眼泪,转了微笑宁和的福气,笑道:“姐姐别怪胧月,原是我的不是。这样大剌剌地叫她认我这个母妃,殊不知自她出生三日后我们就未见过面,姐姐又真心疼她,孩子心里总是把你当作了亲母妃。为了她对姐姐这一句‘母妃’,我可不知要如何感激姐姐才好呢。”
    敬妃稍稍和缓了神色,忙道:“妹妹这样说就见外了,咱们是什么情分呢。当年妹妹把胧月托到我手里,也是为我。”
    我拉起敬妃的手牢牢去握胧月的小手。胧月的手这样小,这样柔软,像春天刚刚长出来的一片小小的柔嫩的绿叶。我伤心难耐,亲生女儿的手,却是要我亲手交到别人手里去。然而再难耐,我依旧与敬妃笑得亲切,“如今我还有一桩事情要劳烦姐姐。”我一手拉着敬妃的手,一手抚着小腹,“我现下怀着身孕,实在没功夫照料胧月。说实话咱们母女分开那么多年,我也不晓得该如何照料孩子。所以在我生产之前,还是得把胧月托付在昀昭殿,劳烦姐姐照顾着。只不晓得姐姐肯不肯费这个心?”
    敬妃脸上闪过一丝分明的喜色,旋即掩饰了下去,道:“既然莞妃妹妹信得过我,我哪里有不肯的呢?别说帮妹妹几个月,便是帮妹妹一辈子也是成的。妹妹安心养胎就是。”一壁说话一壁已经紧紧攥住了胧月的手。
    胧月紧紧依在敬妃裙边,全不见了活泼伶俐的样子,一副生怕敬妃不要她的样子,只可怜巴巴地似受了惊慌的小鹿。
    眉庄在衣袖下握住我的手,笑盈盈道:“嬛儿说的正是呢。她有着身孕,太医又说胎象不稳,不能轻碰也不能动气。胧月年纪小,万一磕了碰了的可怎么好呢。敬妃姐姐看顾胧月这么久了,就请再费心吧。”
    敬妃神色松快了下来,牵着胧月道:“如此也是,我回去也教导着胧月要小心,再这样胡天胡地的,若碰了母妃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可要怎么好呢。”见我只是一味的和颜悦色,仿佛心甘情愿,又道,“时候不早,不耽误着两位妹妹去给太后请安,我就先带胧月回昀昭殿了。”
    胧月巴不得这一声儿,急急忙忙便要跟着敬妃回去,不再不看我一眼。



12成璧

           如此一番敷衍送走了敬妃,我才把憋着的委屈和伤心神色放了出来,心灰意冷道:“这孩子竟这样疏远我。”
    眉庄为我扑着扇子,冷然道:“你不必怪敬妃,更不用怪胧月,怪只怪皇上从来不肯让胧月知道有你这个生母。你以为佩儿真是得急病死的么?只因为两年前她在胧月面前说漏了嘴,说她的生母在甘露寺,又偏碰着是咱们那位九五至尊不痛快,一怒便叫人打死了。”
    我本自伤心,乍听之下更是遽然变色。柔仪殿清蕴生凉,此时只觉得寒风森森,如堕冰窖之中。我见小连子与品儿垂首含泪,颤声问道:“果真是这样么?”
    小连子别过头去一脸难过,品儿却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抽噎不止。
    我默然片刻,想起玄清抱病时玄凌与敬妃和胧月之间的话,不觉冷笑道:“我本就知道。。。。。。他是这样冷心肠的人。”
    眉庄轻轻一哼,深以为然,“他怎样冷心冷肺你我也不是第一回见识了。”眉庄深深皱眉,似虬曲的两弯柳叶,“纵然傅如吟死后他不再严令不许提你,可是恶果深种,亲生女儿已不认自己的娘了。”
    我凄然掰着护甲上镶嵌的一颗水胆玛瑙,道:“瞧胧月对我的样子,我真是伤心,也是安慰。”
    眉庄扬眉疑惑,“安慰?”
    我轻轻颔首,“她这样舍不得敬妃,可见这些年敬妃真真是待她好。”
    眉庄微微点头,“敬妃爱护胧月如自己的性命一般,也正因为她这样疼爱胧月,旁人才不敢轻举妄动,能护得胧月周全。”眉庄看我一眼,“你所说的伤心,大约也是怕敬妃这样疼爱胧月,是不肯将孩子还你的了。”
    我望着半透明的冰绡窗纱只是出神,我的女儿,她从不晓得有我这个母亲,也不愿意在我身边。我的女儿。。。。。。听眉庄说完,我只道:“敬妃未必不肯还我,今日她带胧月来,也是想试探胧月与我是否新近。”我低低叹息一句,道:“她也不容易。好容易有了个女儿抚养到这么大,我一回来少不得要把胧月还到我这个生母身边,换了谁也不愿意。况且我方才看着她与胧月情分这样深,即便我强要了胧月回来,胧月与我也只会更生分,也伤了我与敬妃多年的情分。”
    眉庄连连点头,欣慰道:“你明白就好。方才我真怕你一时气盛,忍不住发作起来。你第三者说得很对,借着身孕暂时把接回胧月一事缓下来。你刚刚回宫,勿要树敌太多才好。”
    她话中的深意我如何不晓,只得默然点头。
    眉庄柔声道:“胧月还小,孩子的性子嘛,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的。你看敬妃就知道,何况胧月是你亲生的呢。”
    我低低“嗯”了一声,道:“胧月这孩子我瞧着也是有脾气的,只能慢慢来了。”
    眉庄摘下手指上的护甲,安抚住我的肩膀,怜惜道:“有身子的人了,肩膀还这样瘦削,难怪温实初说你身子弱胎象不稳,可别为今天的事生气伤了身子才好。”
    我转首勉强笑道:“幸好宫里还有个你能体恤我。”
    眉庄怜惜看着我,笑道:“若你肚子里怀的是一个男胎,想必皇上会更体恤你百倍。如今就把你捧在手心里关怀备至,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把你当凤凰似的捧着呢。”
    我啐了一口,道:“人家正经和你说体己话儿,你就这样胡说八道的。”
    眉庄吃吃笑道:“我不过一句玩笑,看把你兴成这样子。方才听你一口一个胧月叫她,明明她的小字绾绾就是你自己给取的,偏偏一声儿也不叫,真真是生分。”
    我听得“绾绾”二字,心下猛地一突,甚觉黯然。眉庄自然不知道,这绾绾二字,有多少辛酸与耻辱,我如何叫得出口。于是只道:“我去更衣罢,再不去给太后请安便要晚了。”
    眉庄打量着我道:“你这身打扮就很好。虽然太后不喜欢太素净的装扮,可是你刚回来,自然越谦卑和顺越好。”
    说罢和眉庄二人重新匀面梳妆,备下了轿辇去太后处不提。
    颐宁宫花木扶疏,一切如旧。只是因着太后缠绵病榻,再好的景致也似被披靡了一层迟钝之色,仿佛黄梅天的雨汽一般,昏黄阴阴不散。
    眉庄是熟稔惯了的,搀着我的手一同下了轿辇,搭着小宫女的手便往里走。芳若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笑道:“太后适才醒了,刚喝着药呢。”
    眉庄笑吟吟进去,向太后福了一福,便上前亲热道:“太后也不等我就喝上药了,该是臣妾喂您喝才是。”说着伸手接过孙姑姑手里的药碗,道:“有劳姑姑,还是我来服侍太后吧。”
    太后慈爱笑道:“你来得正好,除了你孙姑姑,也就你伺候得最上心最叫哀家舒坦。”
    虽在病中,太后却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耀眼金松鹤纹薄绸偏襟褙子,头发光滑拢成一个平髻,抿得纹丝不乱,只在发髻间别了一枚无纹无饰的浑圆金簪。
    其实她久病卧床,并不适合这样耀目的金色穿戴,更显得干瘦而病气恹恹。只是不知为何,太后虽病着,却自有一种威仪,从她低垂的眼角、削瘦的脸颊、浑浊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我想起舒贵太妃对太后的描述,心下更是悚然,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之情,已经跪了下去,道:“臣妾甄氏拜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太后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我,“回来了?”这样平平常常一句,仿佛我并不是去甘露寺修行了四年,而是寻常去了一趟通明殿礼佛一般。
    我低首敛容,静静答:“是,臣妾回来了。”
    “那么,”她打量我一眼,“未央宫住得还习惯?”
    我心下一紧,“未央宫太过奢华,臣妾很是不安。”
    太后“嗯”了一声道:“虽然奢华,倒还不曾越过从前舒贵妃的例,皇帝要宠着你些也不算什么。”她皱眉对眉庄道:“药喝得哀家舌头发苦,去倒掉也罢。”
    眉庄只是笑容满面,笑嗔道:“臣妾说太后越活越年轻呢,太后偏不信,非说臣妾哄您。如今怕苦不肯吃药闹小孩子的脾气,太后可不是越来越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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