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倾斜 by wordlag-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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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真谦他明明说过什么都会给我。
(50)
那天是Giles来的电话。
接起时那头像是有许多人,嘻嘻闹闹的,许久才挤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是Giles。“Ian、Ian,新年乖勒──”
沈真谦皱眉,这的确是Giles的声音,只是后面那发音怪异的四个字也确实是中文──他跟谁学了这句话?
那头又嘻嘻笑笑,Giles问:“Ian,你会回来伦敦吗?”
沈真谦咬咬唇:“怎么了?”
Giles笑:“我要结婚了。”
他手一松,手机险些摔落。下意识往客厅看去一眼,他压低声音问:“跟谁?”
Giles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都还要温柔一些:“跟我的真爱,Ian,我好希望你来,因为你同样都是我非常爱的人。”
沈真谦抿了抿嘴,心情有些复杂。他小心翼翼地问:“结婚……是认真的吗?”
那头Giles像是觉得好笑:“Ian,与自己相爱的人结婚,怎么能够不认真呢?”
沈真谦这回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也太冲击了,关于Giles的一切都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猛然往前推进,而他还傻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Ian,”Giles的声音放得很轻:“我由衷的希望你来。”
那年他将那把深色的贝斯给摔了。
当时Giles逼近他,神情很痛苦,又像是在祈求一样地说:“如果连你都想离开我,那你就把贝斯摔了吧。”
Ian其实很明白,那段时间是Giles最痛苦的时候,他应该待在他身边,他应该在这时候拥抱住Giles,安抚他所有因为Ives而不安慌乱且悲痛的情绪。
但是接触到Giles软弱视线的那一刻,Ian选择的是往后退,并且远远逃走。
Giles靠离他很近,苦笑:“连Ian都要离开吗?连Ian都要离开我吗?”
Ian吞了口唾沫,不停地往后退缩,直到无法再退,他才敢勉强直视Giles的脆弱。
“Ian……”
Giles倾身,Ian看过很多次他这个神情,看过很多次他微微前倾,漂亮的蓝色眼珠朦胧一片且半敛的样子。
Giles想亲他,他知道。
可是不行喔,Giles,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亲爱的Giles,每个人在别人心中都有一个定位,有时候这个定位会改变,有时候这些定位则是一辈子的,改都改不了。
Ian能不能只是那个无助的小男孩,只跟在你身后跑,把你当作一个世界的大英雄就好?
Giles,不管在任何场合里,英雄都应该是不败的。
他心一慌,竟用力推开Giles,看Giles倒在一旁神色受伤又不敢置信的样子,某种不明不白的情绪顿时胀满他的胸腔,Ian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觉得害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惊慌。
他一咬牙,拿过那只深蓝色的贝斯,狠狠往墙上砸。
优美的琴颈他曾经一次一次地轻抚过,上头的每一条弦都画过他的痕迹,这次他毫不犹豫地将贝斯往墙上砸,脑海中似乎还能浮现第一次看Giles表演时,他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身姿,以及修长的指画过琴弦的样子,每一次的拨弄,都像是往他心上轻撩几下。
他闭上眼,狠狠砸最后一次,然后将残骸扔回Giles身边。
Ian努力忍着眼睛里的泪水,让它不至于在自己一开口的时候就滑落。
他对Giles说声再见,然后就匆匆离开。
Giles,英雄是不可以在拯救人时失败的,失败第一次,人民会为了英雄惋惜,好几次之后,英雄就不能是英雄了。
那年的Ian匆匆逃离Giles,因为他没办法更改Giles的定位,因为他自私到没办法忍受英雄在自己面前摔成重伤的样子。
之后的沈真谦匆匆逃离梁嘉禅,因为他曾经试图改过梁嘉禅的定位,却换来更改失败的结果。
虽然过程不一样,不过沈真谦想原因都是一样的。
都是因为自己很自私很自私。
那天他匆匆订了机票离开,然后赶上几天之后的婚礼。Giles的婚礼,邀请来的好友意外的少,原本沈真谦还以为他会邀一大堆认识的人,然后把教堂跟庭院塞满,没想到却不是那么回事。
穿着一身合身黑西装的Giles很帅气,连一向散乱、让他看起来更加浪荡不羁的黑发也整齐梳好,挽着新娘时,眼底满满都是笑意。
赶到教堂的沈真谦自己安静地选了一处座位坐下,看着Giles挽过新娘那个满脸幸福的神情,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好久不见的Giles面容与当初的那个满脸悲伤的Giles重叠又分开,然后越来越远。
原来时间的推移已经将Giles带到一个很幸福的地方了,而自己还隐约在意着过往的那段记忆。
神父稍微沙哑却庄重的声音缓缓念过,然后新郎与新娘相视,相吻。
沈真谦坐在后头看着,突然想起Ives。
他淡淡在心中问:“Ives呢?Giles,你不是同性恋吗?”
这句话问的跟之前太像,让他忍不住笑出来。
梁嘉禅,你不是同性恋吗?
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子牵着你的新娘,然后满脸幸福地交换誓言吗?
沈真谦笑着笑着,突然就想哭了。
他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恨死梁嘉禅。
在庭院的小茶会感觉还不错,人不多,不过看起来都互相熟识的样子。沈真谦安静地站在一边吃东西,就见换了一套西装的Giles往自己跑来。
“Ian。”他笑得很开,像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他朝他微笑:“恭喜,新娘非常漂亮。”
“谢谢,你要跟她说说话吗?”
见他转过头就要喊人,沈真谦连忙阻止:“不用,我等一下有事,很快就要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不过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了。
Giles没有多说,只笑得眼睛眯起来:“Ian我好开心你真的来了。”
“是吗……你说要结婚,我吓了一跳。”
“是吗?大家都吓了一跳,”Giles哈哈大笑:“不过呢Ian,遇到真爱就是这么回事……”
那Ives呢?
他稍微低头。曾经为了谁这么难过,可是到头来原来他不是真爱吗?
Giles,这样不是太吃亏了吗?
Giles盯着他看一会,突然伸手触碰沈真谦的脸,将他吓了一大跳,忍了一下才没往后退。
Giles温声说:“怎么了?很沮丧的样子。”
他这么温柔地问,让沈真谦眼眶有一阵酸,只得摇头。
Giles压着一边眉毛看他,许久突然笑,倾身用力抱住他,在他耳边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问:“Ian,我亲爱的Ian,最近过得还好吗?”
沈真谦用力咬着下唇,等咬出血腥味,才发现这次不管怎么用力都止不住想哭的感觉。
他抽咽出声,心想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太迁就他太宠他,才会把他惯成这个脆弱的样子。
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Giles、于青礼,又或者是梁嘉禅。
可是梁嘉禅,他们的爱看似很浓烈,可是是不是到头来也跟Giles跟Ives一样,不是互相该找的人?
那样子的话,不是很痛苦很痛苦吗?
梁嘉禅,你也会很痛苦吗?
(51)
因为爷爷奶奶的关系,沈真谦顺理成章地在家里多待了几天,也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台湾的事情。事实上,他是应该要打个电话,又或者是当面跟梁嘉禅说清楚,否则自己现在的举动就跟逃跑没两样,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
只是一想到要说清楚,沈真谦又有点退却,最后干脆就当了好几天的缩头乌龟,将手机关机,切断跟梁嘉禅的联系,弄了一大堆事情假装自己很忙碌,才有消失这么多天的理由。
亲口说分开什么的,他果然还是没有勇气的。
再过几天……他这样想,可是时间越是拖过,他就更没有勇气打开手机,也更加没有勇气面对梁嘉禅。
梁嘉禅不可能会不在意,他肯定要气死了,可是光是气死是没用的,勉强又在一起,然后又重蹈覆辙,沈真谦已经不敢这样了。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忍耐,也以为只要再忍一下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可是事实证明,没有人可以真的这样委曲求全,梁嘉禅是,他也一样。
所以沈真谦只好告诉自己再过一阵子,再过一阵子就好,到时候他会鼓起勇气打一通电话到台湾去。
抱持着这样的心态缩在英国,某天Giles来访,沈真谦才恍然发现已经过了许多天。他的确是把自己弄得很忙,可是心里某个地方很不踏实,像是心虚,又有点期待。
心虚什么又或者期待什么,沈真谦就不敢去细想了。
他只是想,再让自己稍微逃避一下好了,虽然他不晓得自己要逃多久才够。
说不定他如果再怯弱一点,就躲在英国躲一辈子了。
就像当初Ian躲Giles一样,时间将会带走那些浓重的愧疚感,而时间也会带走他对梁嘉禅那些数也数不清的亏欠。
他一直很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回馈给梁嘉禅的东西,会让梁嘉禅有一天突然就不喜欢他了。
所以他放下身段跟自尊亲吻对方,帮他做那件事,又或者是哀求妥协一样的告白,都是希望这样能让梁嘉禅多喜欢自己一点,能够多靠近自己一些。
不过他想自己很少坦白,所以每一次的坦白都僵硬到像假的一样,大概一次都没把自己真正的心意传达出去。
对这样在坦率与脾气之间僵持不下的自己,其实沈真谦感到深深的厌恶。
如果那些讨人厌的东西,可以真正完全放掉就好了。
Giles最近跑沈真谦家跑得很频繁,因为朋友乐团缺贝斯手,原本找上他,不过新婚燕尔的,Giles暂时推拒了所有有关于乐团的邀约,转而大力推荐沈真谦暂时上场替补,因此为了说服沈真谦,他这几天三不五时就跑来坐坐,跟他说明这个团的创作理念跟方向,以及他们的一些音乐。
沈真谦不是很乐意,因此每次都是敷衍的随意听听,到了一定时间就将他赶走。Giles还在说,沈真谦突然侧耳听听外头的声音,说:“抱歉,好像有电话。”就往外走,Giles没说什么,喝口茶就开始翻自己带来的那些资料。
知道他们家家用电话的人不多,原本沈真谦以为是爷爷奶奶的朋友,因此再接起时听见是于青礼,稍稍吃惊,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于青礼当然知道他们家电话,况且消失这么多天,于青礼没打来才是奇怪。
于青礼劈头就说:“真谦,国际电话好贵,所以我讲重点。”
怎么有人一打来就用这么小气又讨人厌的语气说话啊……沈真谦皱眉:“好。”
“你为什么突然回去?”
听他问得很急,大概是真的很在意电话费的样子。沈真谦老实说:“参加婚礼。”
“参加婚礼?”于青礼一愣:“那你有打算回来吗?”
沈真谦稍作思考:“不确定。”
“是这样……梁大哥他,嗯,去了英国。”
沈真谦脸色白了一些:“他……他来英国?”
于青礼沉吟一会:“确切来说是去了伦敦──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