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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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五岁就和父亲游历江湖,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川姨。父亲对川姨一见倾心,继而是痴狂的恋慕。川姨至纯至善,对男女之情却并不经意,父亲费了许多气力才打动了她。我们如一家人般在常欢山上住了三年之久。直到,收到祖父病重的家信。和我们一起返家时,川姨如一个孩子般地高兴,父亲太想保持那美好的笑容,有些话想了又想,终是未提。而我们一到家中,便看到我娘迎来……”
他攥紧了拳,眉峰如刀般蹙立,“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会用那样强烈的形式表示悲伤,川姨向天嘶厉叫着!用自己美丽的头撞击石墙。那时我们才知道,她一直以为父亲独自携子在外,必定是丧妻鳏夫,她以为不会有男人在家有妻室的情况下还去慕求其他女子。父亲几乎是跪下求她,也不能让她听进一字半语,在我们的眼下,她就那样消失了。”
他声嗓微哽,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父亲寻了她五年!在诸人传说的巫界边缘徘徊再徘徊,始终无法得途而入。到末了,心力交瘁,挣扎着回到常欢山上曾和川姨相守的小屋!吐血……而逝。”
“你一定会以为我父亲停妻再娶,是咎由自取是不是?”他笑得凄凉,“其实,我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我的生父是父亲的结拜兄弟,在一场江湖纷争中重伤不治,当时,尚未和他成婚的母亲如果不是怀了我,定然会殉情随去。父亲为了兄弟之义,娶了母亲为妻,赐予我这个本生会是人人唾弃的私生子以尊贵的倾家姓氏,使我自生下来便享尽一个倾家长孙该有的荣宠。但那时我便知道,父亲和娘并不似平常夫妻。娘常年在佛堂礼佛,父亲则长年江湖闯荡。在外人眼里,同进一门口在私下,却分房而居。而且!娘对我用得心思极少,反倒是父亲,教我习文练武,带我游历江湖,视如亲生,所以当美丽的川姨疼我爱我时,我曾一度宁愿她是我的母亲。在我十八岁加冠那日!娘叫我到了佛堂,讲出了我的真正身世,言间满是对父亲和川姨的愧疚,以及对我的负欠,嘱我一定莫放弃寻找川姨,总要有个消息来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你认为,我和那位川姨会有牵联?”我不晓得心怎会如此纠痛,那位为情吐血而亡的倾家父亲,那位以为被心上人骗情骗爱崩溃欲狂的巫族女子,居然会让我为他们疼痛……
“川姨走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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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云川,身孕,容貌……
“你以为我是那位川姨的……”我摇头,“你错了,我在那边有父有母。”虽然不若没有。
“你的母亲不是川姨?”
“我并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但,如果云川真如长天公子和秋夫人所说的那般美好,会把女儿扔到巫山顶上不闻不问?还是,受情所伤,性情大变,让一位美极善极的美神化身冷心冷骨的冷人?不对不对……“我袭自父姓,父姓云,母亲不会是她。”
长天公子俊脸微带怔忡,“不管如何,你和川姨必有渊源。你们,太像了。”
“……这倒大有可能。”不管怎么说,同样来自巫族云氏,不是至亲也是宗亲。
只是,天女是我的姐姐,容貌也不过是一半的像,云川却长着和我一样的脸……为何,我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这人?我对巫族的所有典故事纪的了解均来自冯婆婆……对了!婆婆,我为何不去问婆婆?如果巫族当真曾有云川这个人的存在,婆婆不会毫无耳闻。
“小海,你能随我到父亲墓前上一炷香么?”
“长天公子!你能帮我救出婆婆么?”异口同声地,我和他各有所求。“可以。”
“好!”异口同声地,再应对方所允。
我不是君子,秋长风也不是。既然他可以屡次食言,我也不必一味守诺。只是,无云大师设下的护囿固苦金汤,冯婆婆的方位小海始终不能参透。秋水公子认为长天本事不逊清风,那就借来一用。
只是,也不知是水若尘高估了倾天,还是她低估了秋长风。
倾天对秋长风囿人处的明察暗访,还是被人家察觉,结果一一清风、秋水、长天三公子一场挤破屋顶的大吵,秋长风冷颜冰语,水若尘合泪凄厉,倾天怒声惊人,若非不知何时到来的明月公子娄揽天从中费力缓颊,只怕四大公子的情谊将成为江湖历史。
其时,我坐在寝宫大殿的屋顶,目睹这四位顶尖人物的龃龉,不无失望,但也只有叹气。
待下面烟消云散!明月公子又陪秋长风坐了良久方出殿门,却七拐八绕,以一角宫墙为阶,跳了上来。
“一个人在上面吹风,让你很自在么?”
“至少比在下面吵架的人自在。”
“看江湖四大公子因你险些撕了脸面,很得意。”
“不及失望多。”
他坐我身边,“失望长天的失手?”
“难道不该?”
“小丫头放宽心,长天的本事绝对不止这些。”
“还不是被秋长风发现了?”
“这是在西卫地界,在清风的治理下,如今进西卫境内的每一个有些本事的人都会活在西卫监察署的眼皮底。长天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仍去做了,你道是为了什么?”
“打草惊蛇?”
“哈,傻丫头也有聪明时候嘛。但本公子郑重声明,清风不是蛇。”
他当然不是蛇,是狐狸。“所以呢?”
“又犯傻了不是?打惊了蛇,蛇会逃,也会显露行迹嘛。”
“长天公子是想借此举使秋长风加强布防,暴露囿人之所?”
娄揽天拍手,“好好,如今的小海不仅有貌,还有智,本公子喜欢,越来越喜欢。”
“秋长风会猜不到?”
“嘿,这就是人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清风虽料得到长天用意,但以他行事风格,仍会加强布范。”
对哦,狐狸天性多疑嘛。“秋长风的行迹哪有那么易察?”
“所以啊,这就是各显神通的事了。”
四大公子各显神通,那小海做什么?这个念头甫起未久,要做的事便来了。五日后,秋长风巡视本地铁工作坊,作为“守护者”,我当然要随行。
本来以来一趟枯燥无味的巡行,竟令小海大开眼界。更何况,如火如茶的铁工作坊之下,别有洞天。
甫进那栋由大瓦青砖建就,占地宽阔的作坊棚子,热浪滚滚涌来,铿锵声响不绝于耳,抡铁锤者,拉风箱者,赤膊上阵,在彤烈炉火的烘烤下挥汗如雨。再往前走,热度稍降,掀开隔热的垂幔,满目是已经成器的农具,板镢、锄头、砍刀、镰刀、斧头、铁叉,这些物件,坊主为国君一一释名。
我偷眼望着始终一脸和熙笑意的秋长风,一位有洁癖的富贵公子哥儿,竟然也会化身爱民亲民的国君,真是纳罕呢。
但让小海纳罕的,还在后面。
作坊从头看到了尾,随国君大人出了后门,以为已经事毕的小海,忽然腕上一紧,而后脚下悬空,身子向下坠去,下意识闭了眼,一声尖叫在喉内还未抒发得完,实地来到脚下。
惊魂种定,张开两眸,眼前一条由高悬的火把映亮的通道幽长展开。“这又是……哪里?”看秋长风的脸色平淡,不似突生变故的模样,想着该是他的熟处,遂问。
秋长风甩开握在我腕上的手,径自前行。
我也不去和他计较,反正自得知小海拜托倾天寻找婆婆下落时,他便是这副模样了。既被拉来之,随着他走就是。
这条通道似漫无尽头,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道路还在眼前漫延,秋长风却不走了,左掌抚上左侧石臂,转了几个迅不及看的花样,訇然一声,毫无缝隙的石壁上显出一道半开的石门。他长腿迈了进去,我当然也要跟着!不然那已经涌来的好奇如何解决?
“国君到!”
石门在身后恢复成先前如不存在的模样,迎头来的长喝让小海戛然止步,定睛望去,难以自抑地发出抽息: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铁工作坊。
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剑斧钺!那些凛着寒气的枪矛钩叉,方是这座作坊存在的目的!顶在它们上面的那些朴钝的农器农具,也只不过这些早晚要染上血腥与人命的物件的一件伪善外衣。
于是,同样是挥汗如雨的劳作!同样是炉火冲天的高温,却再没有融融暖意围人。
“平身罢,你们各做自己的事就好。”秋长风俯高临下,对因他到来而跪落一地的工匠们道。
工匠们谢恩起身,操锤拿钳,铿锵声再起。秋长风侧首问在旁的戎装裹身腰悬佩刀者:“进展如何?”
“禀国君,再有半月,第一批器械会顺利完成。”
“很好。”秋长风颔首,“对这些工匠,多给些银子,不得盘剥。”
“微臣遵命。”
出这道洞天时,并不是原路返回。不知拐了几回,转了几道,方见着一道石阶,一阶一阶向上攀登,在小海以为力竭不支的当儿,眼前豁然大亮,已到平地了。而平地上触目所及之物,是他的王宫殿宇。
真是,明明有捷径,还虚张声势绕恁远的路,莫非这也是狐狸天性?我暗谤着秋长风,不去管前面的他是走还是停,找一块平石坐了下去,总要先把气喘匀了不是?
秋长风带我到他的暗坊,和带我到皇宫的目的并无不司。不外是让小海对他的世界越介越深,到最后想要抽身,也足以有一个知事太多的名义让他追伐。早在恁久前,他已经步步为营,小海啊,如果没有那一点巫术依恃,怎可能逃得过他的算计?
“那些东西!比及如今正在使用的,要锋利十倍以上,一件可将十件斩断。”
我睨向去而复返的话者,“很好不是么?”
“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拿来与你分享,最后能站在我身边的,一定是你。”
“谢了。”敬谢不敏。
秋长风平静表情骤现裂纹,“你到底要怎样?留在我身边,就如此难?!”
“不难。”我托腮一笑,“应我一事。”
“什么?”
“除了我,你这辈子不得再有第二个女人。”
登时,他眉浮足以催压掉所有阳光的阴翳,眸光如寒钉般锥在我面上身上!沉道:
“你明知,这不可能。”
“所以,请国君断了对小海的念头。”我抚胸调息。
我告诉自己!这动作仅仅因为爬阶时委实被耗费了体力。我不想理会那下面传来的嚓嚓细碎之声,也不能理会……原来,从来就不是自己以为的不在意。
那话将要出时,委实是明知他会有的答案才要出口。
但话出了口!因屏息等待而使胸际产生的闷意,提醒我,居然在乎他将要出口的答案。
而他的答案出了口,我,死了心。
“你……你露出那样的脸色做什么?”他忽地将我拉起,让小海双足悬空地与他对视,“我不管你方才在心里转过什么样的念头,都给我去掉,听到了么,去掉!”
我的脸色……如何?他眼里的,那个顶着一张灰败颜容张着一对冷寂眼睛的人是谁?
“小海!”他放下了我,却把我牢牢按到胸口,“我的疼爱,只会给你,这里!也只会放你。”
这里,又是哪里?
“小海……”
秋长风~~陡然间,似曾耳闻的缭缈声出。他身形一僵。
我退后一步!严阵以待。蛊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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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大巫师好生没用,竟没将你这巫族小儿收去!”
这一场战,对方是有备而来,而我也有神鞭助阵,结果没有意外。
意外得是,从对方的叱语里得知,有关沧海的消息竟是蛊人透露给巫族巫师。我本还以